李斯翻身上了馬,心中也不免開始思索着法家的未來。
隨後,他釋然的笑了起來。
這種擔心實屬多餘。
只要這個世界存在一天,法家的門徒就不會消失。
他轉身向着隨從低聲說了兩句話,隨從趕緊拱手退下。
直奔大秦學宮而去。
他身居高位,如果不能想皇帝所想,未雨綢繆。
那坐在這個位置上,也就會顯得不合適了。
李府!
一份拜帖,送到了項聲這裏。
送來拜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蜀國出使秦國的使者殷通。
項聲把那拜帖持在手中,遲疑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地打開,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
殷通的言辭上,相對於當初的範韌,可就是非常溫和了。
範韌當初可真的是一點都不含糊,一上來就問項聲是不是無君無父無母之人。
看完後,項聲把拜帖丟在一邊上,在藤椅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了下去。
仰着面,看着窗外蔚藍色的天空。
“阿郎,可是又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呢?”
房門外,走進來了一個色藝雙絕的美姬。
此人,是李夭讓李鼎送給項聲的美姬,喚作蘭兒。
項聲看了一眼蘭兒,下意識的低下眼簾:“蜀國那邊又來使者了。
但,恐怕我還是沒有辦法回到楚國的。”
“蘭兒知道,阿郎是英雄,絕對不是豢養在溫柔鄉中的懦夫。”
蘭兒走上前來,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味道,自然就飄到了項聲鼻孔裏。
項聲覺得非常舒服,蘭兒身上的這種味道,是他家鄉常有的一種花的味道。
讓他聞起來,就像是回到了故鄉一樣。
項聲伸出手,蘭兒很自然的擡起手來,面上卻難以控制的閃過一絲羞澀,任由項聲握着。
“那你說,我是去見殷通,還是不見呢?”
蘭兒順勢坐在了項聲懷裏,聲音溫和順從的說道:“阿郎是想要回楚國去。
這殷通可曾在書信中說過,能夠幫着阿郎會楚國去呢?”
“未曾。”項聲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不僅沒有說過,反而還說,讓我忍耐一些時日,將來總會有能回到楚國的機會。”
“或許,殷通是看明白了,並非是阿郎不想回到楚國,爲楚國建功立業。
分明是這裏邊有人從中作梗。
只是可恨……”
“可恨什麼?”項聲低下頭,看到了蘭兒光潔的腦門。
細膩的肌膚,就像是凝固的油脂般,潔白動人。
“可恨我只不過是一個被命運擺弄的小女子而已。
若我是男兒身,定然願意爲阿郎馳騁疆場!”
項聲總覺得在這異國他鄉,找到了一絲心裏的慰藉。
“說什麼胡話!”
項聲說道:“你我,都只不過是被命運擺弄的可憐人罷了。
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把握住命運呢?”
“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大秦皇帝,也一樣沒有辦法超脫命運。”
蘭兒忽然道:“阿郎,我聽着李府的大夫人說,皇帝現在正在涇河邊上狩獵。
阿郎何不上書請命,請求跟隨皇帝一併去狩獵。
如果阿郎能爲皇帝狩得好獵物,趁着皇帝開心的時候,請求歸國,或許皇帝可能答應呢!”
項聲笑着搖了搖頭:“這位皇帝,可不是平常人,一開始就不會答應我的。”
蘭兒很迫切地看着項聲:“妾身看着阿蘭在房間裏唉聲嘆氣,愁眉苦臉的模樣,總想着可以爲阿郎分憂。”
“這個,可不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能分憂的。”
項聲坐立起來,站在窗戶邊上,向着蔚藍色的天空看了看,而後道:
“派人和殷通說一聲,讓他挑選好地方,我來赴宴。”
蘭兒面上閃過一絲遲疑之色,有些擔憂地說道:“阿郎,當真去見那個殷通的麼?”
“不錯。”項聲點頭道:“而且,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殷通還會宴請項他。
但是這一次,我先去項他府邸上走一遭。”
“妾身這就去安排。”
項聲一把拉住了蘭兒:“不用你去安排什麼,這一次你陪我一起見項他。”
“好!”蘭兒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沒有反抗過項聲。
項聲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可不知爲何,項聲這一次看着蘭兒如水的眸子,心中忽爾浮現上來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下意識的想到了楚燕。
楚燕說,他想有個家,現在已經離開了李府,至於去了什麼地方,項聲自己也不知道。
很快,他們到了項他的府邸。
幾乎沒有任何意外,項他果真得到了殷通的宴請。
只不過,他並不想去赴宴。
項他讓人上了茶,還把自己的夫人熊氏叫了出來,與項聲一併說話。
項聲只好拱了拱手:“見過嫂夫人。”
熊氏是一個保養得極好的美婦人,她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看着項聲說道:
“你們男人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嫂夫人也有一句話,想和你說。”
項聲沉默了片刻,這才拱手道:“還請嫂夫人教誨。”
熊氏說道:“男兒有志向,自然是好事兒。
但是,青史留名,不一樣纔是人生最高的理想嗎?”
項聲端起茶杯來,緩緩地品了一口,而後搖頭道:“嫂夫人的話,我聽不太明白。”
“你覺得你還能回到楚國嗎?”
熊氏很直白的問道。
項聲端着茶盅的手輕微地抖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讓茶汁撒出來,他輕輕的放下:
“或許,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回到楚國了。”
“那現在就只有三個選擇。”
“三個選擇?”項聲的聲音很遲疑,像是不願意面對着三個選擇的事實。
熊氏點頭道:“不錯,就是三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歸順秦國,和我家夫君一樣,在秦國任職。
嗯,當然很多人都覺得我家夫君是個窩囊廢。“
熊氏笑着看向了項他,飽滿的紅脣不由自主的撅了起來:“可是,我卻不這樣認爲。
一個男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讓自己的妻兒感到心安。
然後再談論其他的責任。”
“第二個,自殺殉國!”
熊氏說完這個,卻自己面色嚴肅的看着項聲搖了搖頭:“我總覺得,人的生命是非常珍貴的。
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只有一次。
至於什麼轉世投胎的說法,我總歸是不太相信的。
所以,這是你的一個選擇,但是我卻也不希望你選擇這個?”
項聲眼裏露出了些許柔情,他緩緩地問道:“那,第三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