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嬰頗爲驚訝的看了一眼陳平,本想說:好句子的。
可是,礙於此前自己對於陳平那般冷淡的模樣,這樣的話他現在可是說不出口。
他面色冷淡的看着陳平,接着說道:
“項王今非昔比,智謀層出!今日會晤,到此爲止吧。
當然,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有些智謀可以賣弄的話。
儘管你隨意操作!
更況且,項王還說了一點,需齊國出兵,攻打趙國和魏國之後,方纔去進言齊王,再度擁立一位魏王和一位趙王。
這次擁立,只是光桿王爵,而不給任何實際權柄。
但是,卻可以許諾兩王,攻滅秦軍,收復趙國和魏國祖地之後,幫助其建立宗廟都城!”
陳平心中的驚訝究竟不能平復,哪怕現在陳嬰都已經下了逐客令。
他卻還是厚着臉皮呆在這裏邊,繼續問道:
“非是我輕薄於你,你真的確定這些全部都是項王自己一個人想出來的?”
陳嬰面有慍色:“上將龍且你知道吧?這算是一個大嘴巴了。
我出發之前,他幾乎什麼都和我說了。
你是覺得,龍且這樣的粗人,會配合着誰,騙人的麼?”
“絕無此意。”陳平擺了擺手,而後有些喟然嘆息一般的說道:
“我實在是沒有想到,項王竟然已經變成這般人君。”
“我家君上的變化,先生想不到的地方還有許多。”
陳嬰面露不悅之色:“時辰已經不早了,你不走,難道想與我抵足而眠不成?”
陳平笑了笑:“我可沒有那等愛好,今日會晤,令在下大開眼界!
希望你我將來可以同朝爲官!”
說完,陳平颯然一笑,起身翩然離去。
陳嬰提起筆來,準備繼續做自己還沒有完成的事情。
“臣陳嬰已抵齊國,會見齊王於宮廷,論滅趙覆魏之言談,說合楚伐秦之策論……”
寫到這裏,陳嬰忽然停下筆來,遲疑了會兒。
“陳平方纔離去的時候,說什麼希望你我將來可以同朝爲官?
他這是什麼意思?”
“呵!只怕又是空虛之言了!”陳嬰重新提筆,書寫給項羽的令書。
再說宋義這邊,稍微慢一些抵達了鉅鹿城中。
一路走來,趙國和魏國厲兵秣馬,隨時都會發兵惡戰的模樣。
讓宋義看在眼中,是不是的都會覺得後背有寒氣冒出來。
然而,迎接宋義的,居然不是趙國和魏國兩國的高官。
正是那夏說。
宋義面露不悅之色,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大楚上卿,區區一個夏說來迎接自己,想什麼話?
“陳餘安在?”
夏說忙拱手一拜:“秦國有使者到,我家丞相和魏國大將軍,正在與秦使會談。”
宋義面色微變:“秦國使者,何人也?”
“是秦國遼王嬴審!”
“是他?”
宋義面色發緊,捏着繮繩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捏緊了三分:
“聽說此人早些年的封地在雲中城,後烏氏作亂,他親自領兵平亂去,大勝!
後領軍跟隨秦國皇帝平東北之亂,這才被冊封爲遼王的啊!”
夏說也幽幽地嘆道:“使君說的不錯,正是此人。
我遠遠看去,都覺得此人形容偉岸,乍一看就像是秦國皇帝到了一樣,不敢對他有半點輕視。”
宋義此前的傲慢,到了此刻,當真是瞬間煙消雲散了。
反而,此刻還變得非常警惕起來。
“說是秦國不會插手列國的紛爭,我趙國、魏國與齊國,究竟是戰是和,秦國大軍都不會越過邊境。”
夏說聲音不怎麼肯定的說道。
宋義聞言,又是忍不住看了看夏說,這才說道:“那,可曾說什麼時候會面完了?”
“這個倒是未曾。”夏說道:“就有我領着尊使去下榻吧……只是,倒也不知,尊使次來的目的是爲何?”
宋義本覺得和夏說直接談話,是真的有點掉價。
可是這會兒,秦國使者、而且還就是秦國的那能征善戰的遼王嬴審,秦國出使,這倒是讓他不得不收斂一些。
“此番過來,本是爲了令你韓趙齊三家講和而來的。”
宋義說道:“你三家同在齊魯大地之上,與秦國對峙。
三家和睦,則秦國不敢興兵來攻。
三家紛爭,則秦國必定會坐收漁翁之利。”
夏說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道理,我們都懂的,可是,真的想要和睦下去,卻非常之難。”
“難不成,秦國退兵了?”宋義從夏說的話語裏邊在,抓到了蛛絲馬跡。
“這倒不曾。”夏說,略顯無奈的說道:“大人想必也曾瞭解過此前我三國聯軍,與秦軍惡戰的事情吧?”
“哦?你想說的可是李左車此人?”
“大人明睿!”夏說頷首道:“李左車現已經成爲齊國大司馬,執掌數十萬齊國大軍。
可是我趙國丞相陳餘,與李左車有仇,怎麼可能輕易解開?
再者,當初秦國皇帝許諾,我等交換萬勝帝矛,秦軍退還攻佔的鉅鹿郡北段地界。
現在,秦軍確實是退了。
但是,北段地界,我三國互相爭鋒,都是爲了爭奪方圓千里的富饒疆域。
不僅僅是我趙國,還有魏國和齊國交惡。
都是因爲這塊地。”
“這麼說,當初秦國選擇退兵,明面上看起來是糊塗之舉。
可實際上,卻高明得很!”
宋義驚歎道:“這可真的是一桃殺三士啊!”
“好毒的計策!”
夏說苦澀的笑了笑,聲音也顯得有些失落:“那有什麼辦法呢?
本來,我個人都認爲,齊王把我家大王和魏王送出臨淄之後。
趙國、魏國、齊國三個國家,就可以相安無事的。
可是,誰能想得到。
各自的君主歸於本國之後,紛亂就會停歇。
哪曾想……就直接開戰了!”
宋義心中很奇怪,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個趙國的官員,竟然會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當真是有些幼稚得可笑了。
不過……
宋義看着夏說那很清澈明亮的眼眸,不知道爲何。
宦海幾經浮沉的他,心中竟然不可遏制的生出一種羞愧感來。
這種感覺,讓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騎士奔走而來,宋義一看,就認出來這個人是秦人。
他下意識抓緊了懸掛在腰間的劍柄,做出來了防禦的姿態。
可是,這其實卻大笑着找上了夏說:
“夏大人,我家大人陳勝,有書信送來!請您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