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橫笑了一聲,只覺得田畔是真的天真。
“你覺得他們會相信嗎?”田橫搖頭道:“就算是相信了,那從此以後,還怎麼和趙軍作戰?
一看到趙軍,就會覺得是趙軍都是秦軍假扮的。
這樣一來,就是未戰先怯敵,敗局已定的局面。”
田畔皺眉道:“可是,大司馬明明不是趙國的內奸,現在全軍上下,都因爲從北方傳來的流言,誤認爲大司馬就是內奸……
這,我們要是處理不好的話,這不是傷了大司馬的心?”
田橫無奈道:“三人成虎……朝廷那邊已經有令書過來,現在正在叱問這件事情。”
“兄長!那……”田畔臉色大變,看着田橫。
田橫眼睛一眯,目中寒意陡然生出,他向着東邊看了一眼:“朝堂上的那些人,真的是應該過來看一看,現在齊軍究竟在面臨着什麼樣的情況。
他們已經下令,讓我接管大軍,退到漳水南岸,找合適的地方駐紮。”
田畔問道:“朝堂上的那些人是想要給趙軍來了一個半渡而擊?”
“呵!”田橫嗤笑一聲:“說好聽點叫做半渡而擊,說難聽點,就是完全不信任大司馬。
你須知,趙軍現在完全就是憑弔着一口銳氣。
扶柳城怎麼戰敗的,大家都清楚,哀兵必勝!
趙軍的鋒芒和力量,還有哪些不怕死的人,都憋着一口氣所以纔看起來無敵。
並不是他們本身就是無敵的。”
“我們現在要是繼續後退,那就是助長趙軍的鋒芒,這是取死之道啊!”
田橫嘆息道:“我提前休書一封給了陳平,可是卻宛若石沉大海。
陳平此人一直都在我們臨淄城中,可是,他卻像是有意縱容着一切一樣。”
“那楚國使者陳嬰呢?”田畔不死心,“如果告知他,秦軍其實已經加入了戰鬥中,我們能不能也想辦法,讓楚軍加入到我們的戰鬥中來?”
“讓楚軍假扮成爲我們齊軍,然後去戰場上和秦軍拼命?你覺得這樣的事情可行嗎?”
“如果不試試的話,怎麼能知道呢?”田畔說道:“至於兄長多次提到的那個陳平。
小弟倒是覺得,這個陳平在天下人之中,名聲非常大。
可是,朝堂上的那些昏招迭出,他卻沒有站出來說半句話,這樣的人,只怕是真的浪得虛名。
兄長以後也無需過分在意此人的想法。”
田橫眉頭緊鎖,似乎想要發怒,但是卻又覺得自己真的發怒了,那就是無能狂怒了。
不管怎麼說,齊軍總有一天,是需要在正面戰場上面對秦軍的。
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至於陳平在想什麼……
“也許是吧,也許……”田橫遲疑了一下:“他本身就沒有想過幫着我齊國做事情。
楚國也許很想看到我們完蛋。”
“這是爲何?”田畔不解的問道:“我齊國現在和楚國不是盟約國家的嗎?”
“盟約國?”田橫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我們不亡國的話,楚國的兵馬怎麼北上?怎麼開疆擴土?
好兄弟啊!
你要記住,任何時候,我們都只能靠自己。
楚國的勢力一旦滲透進來,我們將沒有辦法繼續可控制齊魯大地。
等到那個時候,齊國就會成爲楚國的附庸國。”
田畔用心記住田橫說的話。
田橫看着身邊的田畔,心裏非常清楚,這個小老弟是很值得自己信任的。
他是政客,是將軍,也是商賈。
所以,對於人性的洞察就非常準確。
田畔這種出身底層的人,只要自己用心對待他。
他就能爲自己去死。
田橫扯了扯繮繩:“這些煩心的事情,等到晚上再說吧,我們現在出去狩獵。”
他擡起手裏的馬鞭,指着遠處那一片林子,略顯興奮地說道:“前幾天去那邊砍伐樹木回來的軍卒說,那邊的林子裏邊有熊出沒。
我們今天就去碰碰運氣,說不定還能有個好的收穫!”
“喏!”
追隨在田橫身邊的諸多門客們,頓時興奮地呼喝着,簇擁着田橫縱馬飛馳而去。
李左廣抿了抿被寒風吹得有些乾癟起皮的嘴脣,他覺得這樣的日子,真他麼不是人過的。
“大哥,齊國都這樣說了,還在這裏呆着等死嗎?”
李左車看了一眼李左廣,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爲什麼會這樣呢?”
“這個世界沒有賢能的君主,不如我們自己造反算了。”李左廣不滿地抱怨起來:“再說了,我們自己又不是不能把這事兒做起來?
非要在別人的麾下,聽從別人的效命,還要被別人猜忌?”
“不管怎麼說,大柱國未曾猜忌我,他一直都是非常信任我的。”
“快行了吧……”李左廣忽而發怒,可是看這李左車後,卻又把怒意忍住:
“你建議臨淄那邊,向着歷城增派兵馬,順帶着重新修築一下南皮等地的防禦。
誰在意了?
齊國方面,沒有人在意啊!
他們只在意,我們能不能在漳水擊敗趙軍。
我們能擊敗趙軍,大哥對於趙國就是忠心。
如果我們再度被趙軍擊敗,大哥,到時候是不是就是你我兄弟掉腦袋的時候了?”
李左車沒說話,李左廣心裏有些怒意的話,似乎想說出口,可是看着李左車現在的樣子,卻又不好在說什麼,只是憋在心裏。
可是,過了一會兒,李左車忽然道:“或許,我的兵權已經被大王取消了。”
“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想辦法把大哥控制起來了?”
“或許是這樣。”李左車看着李左廣道:“好兄弟,說句貼心的話,你要是想走的話,現在還是來得及的。
如果過了今天晚上的話,你想走就是一種奢望了。”
李左廣猛地站起身來,向着遠處眺望了一下,發現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但是,他卻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李左車,像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一樣。
李左車卻搖頭:“你沒有聽錯我說的話。”
他重複了一遍:“如果你想走的話,現在還是來得及的,一旦過了今天晚上,甚至……”
或許是寒風太大,吹的太狠,灌到了李左車嘴巴里,他打了一個寒顫的同時,也忍不住哽咽了一聲:
“天黑以後,你想走的話,就走不了了。”
李左廣環顧四周,嗤笑道:“嚇唬誰呢?軍中部署都沒有任何變化,誰還能直接過來阻擋我離去不成?”
“或許有人。”李左車面色認真的說道:“我給你指一條出路。”
李左廣睜大了眼睛,看着李左車:“大哥是認真的?”
“不是我是認真的。”李左車搖頭道:“有些事情是註定的,我們這些將門世家的人,用兵打仗都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也正是因爲這個,就一直都會被上位者忌憚。
所以,能遇到一個明主,真的是三生有幸。
遇不到的話,那也只能算自己命不好。”
李左廣聽出味兒來,他面色有些發黑:“大哥,你這不是把我玩火坑裏邊推?
我到了那邊以後,誰會相信我?”
“會有很多人相信你。”李左廣很認真的說道:“你自己想想看,將門世家,難道只有秦國有嗎?
以前的趙國沒有?
齊國沒有?
魏國沒有?
楚國沒有?
可是,你認真看看,有那個君主,可以像是秦國的皇帝那樣,如此信任這些將門世家的人。
甚至,還給蒙恬封王了。”
“咚”的一聲,李左廣跪了下來:“大哥,要走的話,我們一起走,如果你不走的話,我也不打算走。”
“要死就死在這裏吧!”李左廣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反正我也是過夠了以前那種苦日子。
現在好不容易喫香的喝辣的。
你讓我低三下四的去秦國求人,這樣的日子,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去過。”
李左車卻看着李左廣笑了起來:“別試探我,有些事情我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是不會有任何更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