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這東西,它像是牽着風箏的線,人們是風箏,在你想要自由飛翔出去的時候,那根線會把你扯回來,告訴你,地面上還有需要你的人在等待着。
而它有時候又像是頭頂上的鍘刀,許多人因爲害怕那把鍘刀隨時會落下,而選擇逃避,最終掉進輪迴的河流中。
責任,能讓一些人懸崖勒馬,沉重卻又能賦予你榮耀。
她行走在凜冽寒風中,不顧風雪的摧殘,朝着路邊而去。
招手坐進了一輛出租車裏,她的牙齒咬碎了嘴裏的健胃消食片。
“夢禮西餐廳。”
那天晚上霍錦言給了她一個地點。
她也不知道那個西餐廳在哪裏,也就打車去了。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出租車在一條步行街路口處停下了,“美女,你順着這條路走就行。”
她掃碼付了錢,“謝謝。”
下車,車子裏的溫熱瞬間褪去,寒風颳過來,迫使她低下了頭,奔着步行街的盡頭走。
訂的十點半。
蘇奈進入餐廳的自動感應門時,正好十點半。
風雪落在她身上,她簡單的拍了拍,旋即擡眸。
餐廳裏沒什麼人,外面的天氣太差,以至於顧客也很少。
在右側靠窗的那邊,那個男人在低着頭看什麼。
她對服務員搖了搖頭,然後走了過去。
察覺到面前坐下了一個人,霍錦言關閉手機屏幕擡頭。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蘇奈的心,控制不住的翻騰了下。
擰勁兒的難受。
服務員將她的羽絨服拿走保存,再次送上菜單。
蘇奈又搖了搖頭,“我不喫。”
出門前喫的東西還沒消化完,這會兒還漲着的難受。
霍錦言好像提前點了東西也就沒再點。
明明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可再次面對面坐着,卻忽然有種無話可說的怪異感。
蘇奈受不了這種沉默,“你是想跟我說什麼嗎?”
霍錦言穿着深藍色的高領毛衣,戒指還戴在無名指上。
他臉上掛着淺笑,“我能說什麼,就是跟你喫頓飯。”
一杯白水,蘇奈喝了四十分鐘。
一份牛排,他也吃了四十分鐘,期間蘇奈只問了兩句關於孩子的話,其餘的誰也沒再開口。
等他放下刀叉,捏着酒杯準備喝的時候,蘇奈忽而晃了晃水杯,“不碰一個?”
霍錦言微怔,旋即歪了下高腳杯,跟她的杯子輕輕一碰,杯子之間發出一道極其清脆好聽還帶着迴音的聲響。
“生日快樂。”她笑了。
四個字,好像把他們拉回了當年。
可霍錦言只有片刻的恍神,旋即垂眸,壓制住了那一絲異樣的情緒流動。
喝完以後,他的電話響了。
蘇奈親眼看着他接起了電話,只是微微半側身,嘴角似乎有笑,跟對面的人說話時,聲音溫和又有耐心。
可她聽得出來,這不是兩個孩子打的電話。
“晚點我回去再一起喫,我來做,那個你不會弄。”他低語。
蘇奈側了下頭,看着外面飄着的雪,幻想着冰雪的溫度,來強制性讓自己壓制住。
“我打車回,別擔心。”
話音剛落,蘇奈還是沒控制住自己,她幾乎是瞬間擡起手,一巴掌打走了霍錦言的手機。
“女士您……”
蘇奈眼底都是壓制着的怒火,她盯着服務員,“不關你的事,你就當做沒看見。”
罷了,她重新盯着仍舊一臉淡然的霍錦言,“你想死麼?你是想死麼?”
他保持沉默。
“我在問你話!”蘇奈拍着桌子,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流血。
“如果你想離婚,好好跟我說,沒準我能答應,可你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你要是想讓我死心很簡單,你去死就行了!何必在我面前做戲,你他媽惡不噁心!”
蘇奈邊罵邊哭,那種委屈讓她似乎恨不能原地爆炸。
她也不想讓霍清絕死!
爲什麼要怪她?
霍錦言靜靜地聽着她罵自己,看着面前的女人發了火,淚水往下掉,他只是站了起來,然後彎腰撿起掉落的手機。
屏幕上的通話竟然還在繼續。
裏面有人在說話,蘇奈聽見了。
紀清雲的聲音她聽的無比清晰,耳朵嗡嗡的叫,大腦好像都不流血了,一片空白下她一下子跌坐進椅子中。
她問了句:“你背叛我們的婚姻了?”
可蘇奈發現自己好像聽不見自己說了什麼。
還有淚水盤旋在她的眼睛裏,導致她都看不清霍錦言的臉。
他只低頭看着手機,然後擡眸。
他的脣動了動。
好像說了幾個字。
蘇奈擰眉,“什麼?我沒聽見。”
接着——
她終於看清了霍錦言說的話。
是。
是看清的。
她沒聽見,是看清了他的脣瓣動作,分辨出了那三個字。
“離婚吧。”
“砰——”
“我離你媽!”
半瓶紅酒瞬間砸在他的腦袋上,服務員已經攔了,可還是砸到了霍錦言的肩膀。
蘇奈眼下的世界是極其安靜的,她甚至都沒時間去疑惑自己爲什麼聽不見了,她指着霍錦言,一副恨到牙癢癢,卻又捨不得真的對他做什麼的樣子。
“霍錦言,如果你只是單純的因爲霍清絕跟我離婚,我不會怎麼樣,大不了我躲着你,可你現在在耍我。”
她靠近身上都是紅酒的男人,她靜靜地望着霍錦言淡漠的神情。
“你聽着……”
“我不離婚,我不僅不會離婚,我還要讓你一無所有,我說過的,我說過的,你不能背叛我。”
她轉了身,默默地拿起自己的電話,“霍錦言,你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應該用這種方式逼我離開。”
走出那道門,風雪裏,她的臉好像被刀子在刮。
撥通了孫特助的電話,她忽然靠着電線杆慢慢蹲下,她無助的流淚,“孫才,我聽不見了,你來接我啊。”
她走後的二十分鐘內,紀清雲來了。
看着霍錦言附近的一片狼藉,她不難猜出剛剛發生過什麼。
她嘆口氣,“我哥安排了美國的醫院,這幾天就出國吧,再撐就真的來不及了。”
霍錦言坐在那低着頭,掌心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膀。
他好像不止左肩膀疼,好像渾身的骨頭都在疼。
微微閉上眼,一滴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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