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沒有爸爸，怎麼還有臉上學呢？你媽媽指不定是用什麼骯髒的錢供你讀書的呢？”
那羣壞學生一邊把那個男孩子推向衚衕裏，一邊用本地的語言謾罵。
言語非常難聽。
衚衕的牆角里，男孩子低着頭，他長得有點秀氣，白白嫩嫩的，很好看的一雙眼睛，可有點逆來順受的感覺，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被欺凌的日子。
“呸！”
有人朝着他吐口水，乾乾淨淨的學生服被踢的全都是腳印。
可他也不反抗，默默地忍受着。
蘇奈站在衚衕口，邊喝奶茶邊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幕。
其中一個壞學生忽然拉開自己褲子拉鍊，好像要朝着蹲着捂着頭的男孩子撒尿。
“啊！！”
那男孩子莫名其妙被人踹了一腳，直接撲向牆頭，磕的他齜牙咧嘴。
衆多學生轉過頭看，發現是個年輕女人。
“你是誰？多管閒事嗎？”
都是一羣高中生，已經成年了，個子也都不矮。
蘇奈嚥下一口奶茶，手還放在大衣兜裏，懶得跟一羣毛頭小子計較。
她淡淡的用本地話回答：“回去問你們的爹我是誰。”
蘇奈見他們傻站着，歪了歪頭，“不滾是要等着捱揍嗎？”
那羣臭小子欺軟怕硬的主兒，立馬貼着牆根往外挪動。
而被踢了一腳的男孩子指着她，大放厥詞：“你給我等着！等我爸來弄死你！”
蘇奈笑了，“好，把褲子提好。”
男孩子覺得有點羞恥，臉都紅了，拉着褲子匆匆跑掉了。
牆角里。
那個清秀的男孩緩緩擡起頭來，黑溜溜的眼睛裏透着好奇。
“你是爸爸派來的嗎？”
蘇奈忽然想起一句網絡流行語——你是猴子派來的救兵嗎？
她不知怎麼就笑了起來，然後陪着他蹲下來，“是的。”
聞言，男孩子臉上多了一絲笑容，剛要開口，只聽女人又道：“會說中文吧？”
男孩子一怔，略有詫異，用中文道：“你會說？”
“我就是中國人，爲什麼不會？”蘇奈同樣說了中文。
那一刻，他的臉上多了幾分雀躍，“那你也住在中國嗎？”
“是啊。”
可男孩卻又擰眉，爸爸的人都在這邊，怎麼會住在中國？
看出他的狐疑，女人好笑的主動解釋：“因爲我父母是中國人，我當然在那邊了。”
說完後，蘇奈站了起來，“剛放學去喫點東西？”
“媽媽還在等我回家。”男孩子有點猶豫。
“你渾身這麼髒，怎麼回去？處理乾淨再回，免得你媽媽擔心。”
男孩子這纔跟着她一路走出衚衕。
今天提前放學，所以家裏沒來司機接。
蘇奈帶他找到一家當地的乾洗店，讓他把學生服脫下來去洗了。
幸好裏面還穿着衣服，不然男孩子會坐立不安。
“對面那家烤肉店挺火，要不要去喫點？喫完他們也洗好了。”蘇奈提議。
男孩子眼睛裏有光，“好啊。”
兩個人進入那家烤肉店，蘇奈點了幾份菜品，然後就等着。
“你爸爸要看看你，我給你拍幾張照片。”她說。
蘇奈拍完，打量他幾眼，“以後陌生人問你爸你媽的時候，你不要提，最好連回答都不要有。”
到底是不忍心欺騙一個孩子。
男孩子喝着糖水，眼神清澈，“你不是爸爸派來的嗎？”
如此單純的目光，她忽然想到了女兒。
心裏隱隱泛酸，如果以後有人那麼欺負她女兒，她殺人的心都有。
“你爲什麼不反抗呢？知不知道這屬於校園暴力？”
男孩子低下頭，沉默半天才說：“媽媽讓我不要惹事，因爲爸爸不好出面。”
他們孤兒寡母獨自生活，餘三又是個不安分的，仇家不會少，一旦被發現這對孤兒寡母，一定會遭殃。
“所以以後誰問起，你都說不認識你爸。”蘇奈再次叮囑。
男孩子緩慢的擡頭，看了她好半天，“你是爸爸的仇家嗎？”
望着那麼單純清澈的眼神，蘇奈笑了，“你覺得我是不是？”
男孩子擰眉，好像在認真的琢磨，“我覺得你是，但你沒有傷害我，你應該是想利用我威脅我爸爸吧？”
呦，都猜到了。
不愧是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這樣想的。”蘇奈點點頭，菜上來以後，她親自烤肉夾給他。
男孩子邊喫邊說，“你一定在騙我，我爸爸的仇人應該巴不得我被欺負才對，可你沒有，你還救了我，請我喫好喫的。”
“這叫引誘。”
蘇奈烤着肉，神情淡然，“別人請你，你就不要去了，萬一給你下毒，你的小命就沒了，在這裏你要時刻防備着點。”
“如果別人真的有心騙我，我也躲不掉的，比如你現在就爲了讓我放鬆警惕，然後抓走我，我又打不過你。”男孩子的目光似乎特別毒辣。
說他單純吧，又什麼都能猜得到。
蘇奈失笑，“那你還跟着我走？不怕我把你賣了？”
“那你把我賣到中國去唄，我不想在這裏。”男孩子的眼睛裏透着幾分期望。
不知怎麼，這一刻的蘇奈心裏泛起了一絲絲漣漪。
她拿起桌上點菜的紙筆寫下一串號碼。
“這是我的號碼，但你只能自己保留，不可以給任何人，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再打給我。”
男孩子把號碼緊緊的鑽在手心裏，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問：“爲什麼要幫我？”
女人還在烤肉，把烤好的肉放在他面前，“積德。”
積點善因，保佑她的愛人能夠一生順遂平安。
……
喫完飯，男孩子的情緒似乎特別好，他穿着洗乾淨的學生服走出來。
“我要走了，你趕快回家，別忘了我告訴你的，任何人問起我，都說沒見過。”
男孩子重重點頭。
望着女人離開的瀟灑背影，他忽然開口：“你是壞人嗎？”
女人回眸來，清風拂過間，送來了她清涼的聲音——
“一個人再壞，哪怕壞到了骨子裏，只要沒有對你做壞事，你就沒理由說對方壞。”
她走了。
男孩子還站在原地發愣。
那她到底是不是壞人？
好像……也不太像。
所以，雙手沾滿了壞人鮮血的人，到底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