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突然來了一道命令讓金爐社實行三班倒，人可換，爐不能熄。</p>
去哪兒找現成的人手？</p>
命令傳到金爐社時，新任社頭金十六如同被雷擊了一般，癱坐在椅子上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p>
負責傳令的蒙古親兵會些漢話，生硬的對着面如土色的金十六說道：“楊大人需要你回話，現在。”</p>
金十六鼓起全部的勇氣，這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回報楊大人，小人領命就是。”</p>
送走趾高氣揚的蒙古親兵，金十六陷入了完全不知所措的境地。</p>
金十六剛剛年過四十，原來是金爐社的二把手，老的社頭因爲不肯招出鐵料的來源而掉了腦袋。</p>
金十六則要明智的多，他不僅痛快的招出了鐵料的來源，還主動帶着於碩等人找到了老社頭私藏財物的地窖。由於他表現良好，不僅沒有受罰，反而被達陽任命爲蘇木沁板申金爐社的新社頭。</p>
只是沒想到這個社頭會是一碗燙手的熱豆腐。</p>
金十六自然不敢違抗這位楊大人的命令，那些懸掛在板申牆上的人頭在提醒着他，敢抗命就得死，不僅自己會死，家人也要被罰沒爲奴。</p>
可金十六也不敢就這麼把命令傳達下去。</p>
各個鐵匠鋪的老師傅都是有手藝的人，既然能靠手藝喫飯，脾氣多少都是有些的。這種讓所有人都累死累活的三班倒會激起幾乎所有老師傅的反抗。就算是在蒙古兵的刀箭威壓之下，這種反抗不會明着來，但只要這些老師傅手下稍微玩一點花樣，打造出的兵器就會問題百出。</p>
到時候，自然是金十六這個社頭出來背鍋。</p>
照樣是一個人頭落地的下場。</p>
金十六現在想要上吊的心都有了，橫豎都是個死啊。</p>
就在他長吁短嘆的時候，一個少年走了進來，“師傅，爐子溫度差不多了。”</p>
來人正是金十六的嫡傳弟子之一，查鐵君，也是金十六最信賴的徒弟，甚至連鐵君這個名字都是金十六用一壺紅薯燒從教書的孔先生那裏換來的。</p>
愁歸愁，可該乾的活兒還是要乾的，不然完成不了供應物資的任務，自己還是個死，早死晚死而已。</p>
查鐵君直到金十六起身，這才說道：“師傅，是不是出了什麼事？”</p>
金十六沒有瞞着這個最心愛的徒弟，把剛纔接到的無法完成的任務說了一遍。</p>
查鐵君聽完後也是一臉驚訝，只要是個鐵匠，不，應該說只要是個鐵匠學徒，都知道這道命令是完全不可接受的。</p>
當然，昨天已經親眼見過人頭滾滾的查鐵君也知道這個命令同樣是無法違抗的。</p>
金十六自然也指望不上這個年僅16歲的嫡傳弟子能有什麼辦法，只好採用一個拖字訣，起碼拖過了今天再說。</p>
鐵匠鋪中爐火正火，穿着皮圍裙的查鐵君把一塊燒紅的鋼胚夾到了鐵砧上，同樣穿着皮圍裙的金十六手持大鐵錘來到鐵玷前，狠狠往手裏吐了口唾沫，掄起大鐵錘就開始噹噹噹的鍛打起來。</p>
一時間火星四射，查鐵君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認真的看着師傅的動作，及時把已經鍛打好的熟鐵翻面。</p>
一般的腰刀當然不需要金十六來親自打造，可這把腰刀聽說是給某位大人的。金十六隻能親自掄錘。</p>
直到把這塊鋼胚摺疊鍛打了幾十回，金十六這才把大鐵錘交給另一個徒弟，讓他接着鍛打，有了自己打出的基礎，只要不出意外，這必然是一口好刀。</p>
查鐵君也把翻鋼胚的任務交給了另一名師兄，自己從水桶裏撈了塊冷毛巾遞給金十六。</p>
金十六擦了擦臉，剛纔這陣子鍛打不僅讓他出了一身透汗，也讓他有了些想法。</p>
扔下一句，“你們好好幹活兒，不可偷懶。”金十六帶着查鐵君回到鐵匠鋪後，師徒二人換了衣服，金十六又從牀下的鐵箱中取出一小包銀子，帶着查鐵君來到了胡宅外。</p>
金十六想找姜瑋想想辦法，他知道這個白蓮教的前任香主不僅腦子很好用，現在搖身一變又成爲板申新主人的心腹，現在金十六隻想聽聽他有什麼好辦法。</p>
和守在胡宅門口的蒙古兵打聽了一下，師徒倆才知道姜瑋正在板申東側督造新的營房，根本沒時間接見他們。</p>
就在二人垂頭喪氣的準備回去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這不是金社頭嗎？有事嗎？”</p>
金十六擡頭一看，正是前幾天帶人抄了老社頭家的那位壯碩的大人。他馬上跪地叩頭，“大人，救救我等！”</p>
說話的正是於碩，他剛要出門去找楊大乖，問問木材應該由誰砍伐，結果在門口就碰到了金十六師徒。</p>
於碩自然認爲金爐社新任的社頭，見他倆跪地叩頭，趕緊疾走幾步，伸手扶起二人，“起來，起來，有話裏面說。”</p>
把師徒二人領進胡宅客廳，由丫鬟送上茶水後，於碩這才問二人爲何來此。</p>
金十六略一猶豫，還是把情況說了一下，據他所知，眼前這位大人一樣是板申之主，就算不如那位陰沉的楊大人，也是能和臺吉說得上話的。</p>
畢竟昨天他可是親眼見到這位大人就坐在達陽臺吉身邊。</p>
聽了金十六的陳述後，於碩陷入了沉思。</p>
楊大乖爲什麼突然發佈了這麼不合理的命令？是因爲完全不懂冶鐵嗎？還是說有什麼深意？</p>
於碩當然不會懼怕楊大乖，就算他現在是板申首領，但事實上，僅論雙方地位的話，自然是身爲達陽臺吉的安答之一的於碩更高。</p>
說到底，楊大乖只是達陽的智囊，軍師，是下屬。</p>
可於碩也不想直接和楊大乖發生任何衝突，蘇木沁板申是土默特萬戶的地盤，現在穿越三人組只不過是客軍，客不能欺主。</p>
想到這裏，於碩問了金十六一個關鍵問題，“那你覺得如果不採用三班倒的話，如何提高產量？”</p>
金十六在路上就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回答的很肯定：“於大人，這要看楊大人需要什麼樣的東西，如果是一般的刀槍，說老實話，就是再增加人手，產量也提高不了多少。整個蘇木沁板申內就那麼些化鐵爐，產鐵量是有數的。”</p>
“但如果楊大人想要多些箭鏃的話，那麼我還是能想想辦法的。只不過……”</p>
看到金十六有些猶豫，於碩一笑，“你有話直說就是了，只要你的理由成立，楊大人那邊，自有我去幫你們說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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