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內的喧鬧聲馬上就安靜了下來，這讓張亦隆的臉上有了些許笑意，雖然他對於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大帥稱呼不是很滿意。</p>
很快，方布就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躬身施禮，“大人，我……”</p>
張亦隆揮手製止了他下面的話，“沒事，讓大家繼續吧。”</p>
方布有些喫驚的擡起頭來，張大人對於軍紀一向要求極嚴，現在標營內喧譁到這種程度，張大人居然不生氣。</p>
張亦隆當然很生氣，只不過，作爲一名經過現代化軍事教育的軍官，張亦隆很清楚現在是士氣正旺之時，此時大發雷霆不僅不會有什麼好效果，還會極大的挫傷士氣，畢竟現出這種情況的根源在於標營中的老兵油子習慣性的漠視軍法。</p>
這不是今天就能解決的問題。</p>
看着方布原地不動，張亦隆無奈的翻身下馬，走到方布身邊，“讓大家繼續喫喝吧，就是聲音不要太大了。”</p>
方布臉上一紅，他雖然是標營副標統，可出身卻是錦衣衛，自然要被標營內的老兵油子們看不起，平時有張亦隆在，這幫老兵油子還不敢怎麼樣，現在藉着凱旋宴的氣氛，有些人就控制不住自己了。</p>
標營的左中右三哨哨官副哨官此時也反應過來了，趕緊跑出來向張亦隆行禮，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p>
張亦隆揮手讓他們回去和士卒們繼續喫喝，只是提醒了一句不要太吵鬧。</p>
但是三名哨官和三名副哨官都站着不敢動。</p>
張亦隆無奈的笑了笑，對着看向自己的標營士卒擺了下手，“大家繼續吧，沒事，打勝仗了嘛，高興一下也正常。”</p>
片刻之後，喧鬧聲再起，卻已經少了許多。</p>
張亦隆挑了一張靠近營門的長條桌坐下，把六名哨官副哨官都打發回去，只有方布和長刀手們坐在了張亦隆身邊。</p>
剛坐下，張亦隆就發現了喧鬧的原因，幾名長夫軍中的女眷把裝滿涼拌三絲、醋泡花生、涼拌野菜的大盆放在桌上，不等幾人伸筷子，紅燜羊肉、紅燒肉燉粉條、燉牛肉、黃燜雞，紅燒魚、清蒸肘子就一一擺了上來。</p>
速度之快讓張亦隆都有些驚訝，看來小胡這臨時的後勤部長做得相當到位啊。</p>
張亦隆沒和他們客氣，直接抓起筷子，照着一塊油亮紅潤的紅燒肉就下了筷子，把略帶顫抖的五花肉扔進口中，大嚼起來，一股久違的幸福感涌上心頭。自從穿越到這明末草原上以來，絕大部分都是喫羊肉，而且只吃一種，手把羊肉，不放鹽的那種。要說嘴裏淡出鳥是不至於，現宰的羊肉確實非常鮮美，可架不住天天喫頓頓喫啊。</p>
也就是到了蘇木沁板申後的這十幾天，穿越三人組這才重新感受到了漢族飲食的博大精深，只可惜這些天來三人實在太忙了，根本沒空好好享受一下美食，結果就是胡家的廚師被楊大乖借走了，聽說天天給楊公公開小竈改善生活。</p>
看周圍人都不敢筷子，張亦隆一瞪眼，“愣着幹什麼？趕緊喫啊。”</p>
方布和長刀手們這才抓起筷子紛紛下手，不過他們都很明智的避開了那碗被張亦隆下筷如飛的紅燒肉燉粉條。</p>
一連喫下四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張亦隆才滿足的輕呼了口氣，端起奶茶喝了一大口，蒙古奶茶是穿越三人組自穿越以來最喜歡的蒙餐，沒有之一。</p>
看着其他人都不向紅燒肉下筷子，張亦隆氣笑了，“你們幾個是不是欠罵啊？讓你們好好喫喝，就好好喫喝，怎麼？還敢我因爲你們搶肉砍了你們。”</p>
方布嘿嘿一笑，“大家是怕掃了大人您的興嘛，”說着，伸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裏，剛嚼了幾口，臉色就變了。</p>
正要夾燉牛肉的張亦隆停了手，“怎麼了？”</p>
方布嚥下紅燒肉後，表情有些奇怪的說，“大人，這碗紅燒肉的味道也太好了吧。”</p>
張亦隆馬上就意識到這話裏的意思，“你是說，這碗紅燒肉和你之前喫的不一樣？”</p>
方布點頭，“我之前在那邊也吃了一塊，實在是太饞人了，肉很香。不過，還是和這塊沒法比。”</p>
剛想找個人問問，一個長夫軍女眷就端上來一大盤爆炒羊雜碎，“大人，餃子已經下鍋了，一會兒就好。”</p>
張亦隆叫住她，指着桌上的紅燒肉問道：“這盆肉是不是和其他人的不一樣。”</p>
少婦有些迷惑的點頭道：“胡大人交待過，這碗紅燒肉燉粉條只能等大人到了才能送上來，別的我就不知道了。”</p>
“哦，沒事，你忙去吧。”張亦隆打發她離開後，沒有過多的思考此事，既然是胡新明的命令，一會兒問他就是了，雖然張亦隆不贊成軍官特殊化，可也沒較真到一碗紅燒肉都不能例外的程度。</p>
方布小心的問了句，“大人，真沒事？”</p>
“沒事，是胡大人想給我一個驚喜。”張亦隆現在也確實沒太多的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自從中午大休息時簡單吃了肉夾餅後，已經過去了快七個小時，說不餓那是騙人的。</p>
看着張亦隆的筷子在幾盤硬菜之間來回飛舞，就是不碰那盆紅燜羊肉，方布有些好奇，夾了一筷子放在嘴裏嚐了嚐，味道相當不錯，辣椒完全壓制了羊肉的羶味，又極大提升了羊肉的鮮味，可以說是方布近年來喫到的最好喫的紅燜羊肉。</p>
“大人，您不喜歡喫羊肉？”方布忍了忍，還是好奇的問了出來，“我看您一塊紅燜羊肉都沒喫。”</p>
張亦隆一邊夾起一塊肥美的魚腹肉扔進嘴裏，一邊小心的說道：“我喜歡喫羊肉，只不過自從和達陽兄弟相遇以來，就一直是頓頓羊肉，有些喫羶了。再說了，我不太喜歡喫辣椒。”</p>
張亦隆沒說原因，方布自然也不敢多問。</p>
等到羊肉大蔥餃子端上桌時，長刀手們忍不住低聲歡呼了一聲，好喫不過餃子，這對於北方人來說，簡直就是物理定理般不可動搖。</p>
“大人，對不起，是我忘了。”一個女聲在身後響起，張亦隆回頭一看，是非要當自己侍女的趙鈺兒，她手中拿着一個酒壺。</p>
“大人，這是胡大人讓送來的，我剛纔忙着和她們一起煮餃子，就忘了。”看到張亦隆看向自己，趙鈺兒有些臉紅了。</p>
“沒事，沒事，我對酒沒什麼興趣。”張亦隆剛想要拒絕，身邊坐着的劉東方卻笑着伸手接過酒壺。</p>
打開泥封后，一股濃烈的灑香飄了出來，劉東方深吸了一口，“好酒！這是正宗的二鍋頭！大人，您要是不喝，標下我可就不客氣了。”</p>
“別喝醉了就行。”張亦隆看着身邊這些酒鬼盯着酒壺的眼神，差點笑出聲來。</p>
劉東方小心翼翼的給自己倒了一碗，這不捨的把酒壺傳給身邊的戰友，“大人，您不知道，平時這蘇木沁板申裏賣的就只有一種酒，紅薯燒。誰也不值得用糧食酗酒啊。”</p>
“那這二鍋頭一定不便宜吧？”張亦隆喝過一次紅薯燒，就喝了一口，沒吐出來就算是給它面子了。單純的只有辣味，沒有酒的香味，更談不上什麼回甘之類的。</p>
“這二鍋頭就二個來源，要麼是從口內偷運進來，要麼就是太平堡那邊釀造的。”說着，劉東方端起酒碗，都沒敢大口喝，只是小口品了一下，點頭道：“這肯定是口內來的，太平堡的釀酒技術做不出這味道。我估計啊，就這一壺酒，在蘇木沁板申能賣到三錢銀子!要是賣到蒙古貴族那裏，能換一匹馬。”</p>
說完可能覺得還不夠，又補充了一句“還得是一匹好馬！”</p>
張亦隆這次是真的被驚到了！一壺也就一斤多的二鍋頭能在蒙古貴族那裏換匹好馬？這麼值錢？！</p>
方布補充道：“這酒在口內也算好酒，只不過沒值錢到這地步，可是大人，您想啊，這酒從口內運到這裏，可以說是過五關斬六將，價格翻個幾十倍也就不奇怪了。”說着轉頭指着張亦隆那匹正在開心喫着料豆的戰馬，“大人，您這匹好馬，在這裏確實值些錢，可要是在口內，起碼能賣三百兩白銀！”</p>
張亦隆點點頭，這點道理他還是知道的，畢竟當年大航海時代的遊戲可沒少玩。現在看來，不管朱家大明如何嚴厲的管控邊貿，只要利潤夠高，還是有人會鋌而走險，看來還是馬克思馬老爺子說得對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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