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董一振手提一柄明軍騎兵慣用的眉尖刀,開始大聲指揮着步軍列陣,“吹號!列橫陣!”
隨着他身邊的信號兵吹出列陣的號聲,五哨步卒開始列陣。
於碩的眉頭皺了起來,現在他才注意到董一振帶來的四五百步卒不是一個完整的步軍營,而是臨時從數營中各抽調一二哨而成的,這直接導致了各哨無法按統一的號音完成列陣。
從他們佩戴的袖章可以看出,列陣速度最快的是來自步軍前軍中軍營的一哨,信號兵還沒吹完第一遍,在哨官旗槍的指揮下,全哨人馬就已經完成了列陣。兩隊刀牌手在前,四隊長槍手在後,最後是四隊長弓手。
緊接其後完成列陣的是前營前營和後營的兩哨,在信號兵吹第二遍列陣號時也完成了列陣。
剩下的二哨的表現就相當拉胯了,三遍號音吹完了,還沒完成列陣。兩名哨官滿頭大汗的揮舞着手中的旗槍想把亂做一團的士卒趕到指定的位置上,但這些明顯是剛加入振威軍的年輕人卻顯得一臉茫然,面對着哨官的喝斥一臉茫然無措。.七
“這幫蠢貨!”在於大帥眼皮底下如此丟人現眼,董一振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把手中的眉尖刀扔給身邊的親兵,又從親兵手中搶過一杆長槍就要親自上陣去整理軍陣。可他剛邁出一步就聽到身邊有人說了句,“我來吧,他們畢竟是我招進來的。”
於碩劈手從董一振手中奪過長槍,健步走到還亂做一團的兩哨人馬前面,大唱一聲:“停!”
所有人都不敢動了。
“你們四個靠邊,”於碩手中的長槍在兩名哨官和兩名哨長肩頭各點一下,“看着點!”
四名哨級軍官垂頭喪氣的走向一邊,他們覺得自己的前途肯定是完蛋了,在大帥面前丟人現眼。
“你,帶着你的人過來。”於碩的長槍點向一名佩戴着什長袖章的年輕人。
手提刀牌的什長緊張嚥了口唾沫,帶着手下十二名刀牌手小跑了過來。
“你是剛升的什長吧?”於碩看了眼緊張的快要說不出話的什長,這和當年剛提班長的自己是多麼相似。
“是,我是到了太平堡才提的什長,之前我是前軍後營的。”年輕人勉強控制住自己渾身的顫抖。
“別緊張,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於碩舉起手中的長槍,“各位兄弟,我沒有責怪任何的意思,我再說一遍,從董大人到你們中的每一個人,我都不會責罰你們。因爲這責任在我,在張大帥,也在胡大帥。”
所有人都被驚到了,就連帳篷里正在給傷兵處理傷口的孫捷之聞言都是一愣。
“本來按計劃,你們,”於碩手中的長槍點過兩哨中的十六名什長,“任何人要想晉升什長都得提前進入教導隊訓練十天到半個月,什長升哨官也需要集中訓練同樣的時間,而哨官提營官至少要訓練二十天。”
於碩一一掃過眼前的什長們,他們太年輕了,年輕的不是他們的歲數,而是他們從軍的時間,這些人在二個月前還是蘇木沁板申的農民、牧民、小商販,現在要他們指揮十一二名同樣沒經過訓練的新兵,實在有些勉爲其難了。
“但是各位兄弟,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了,”穿越三人組堅持一點,那就是絕對不搞愚兵政策,儘可能把話說清說透,“林丹汗西征在即,我們不可能用那麼長的時間來訓練你們,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我們會盡全力來提高大家的戰鬥力。”
“你們過來,”於碩把十二名刀牌手叫了過來,“我知道你們是在半路上投軍的,沒經過訓練,可這不是你們現在亂成這樣的理由,就算什長下的命令不夠清楚準確,你們也確實沒有用心去聽,去記。”
十二名刀牌手都沉默了。
“現在,重新列隊!”於碩手中的長槍向空中一舉,“以此槍爲準,面朝我,向左展開!”
“好!”於碩再次高喊,“背朝我!向右展開!”
剛纔還混亂成一團的十二名刀牌手同樣分毫不差的完成了列隊。
在接下來的一柱香時間中,於碩把二哨中所有十六隊全部叫過來,就練二個口令,面朝他,或是背對他,向左或是向右展開。
所有的士卒都很準確的執行了口令,就算有些遲疑,比剛纔的混亂實在是好太多了。
“好了,保持隊形,原地稍息!”於碩扔下最後一支完成口令的長弓隊,用長槍在空中一劃,把十六名什長全部叫到了一起。
“看明白了沒有?”於碩把手中長槍插入草地,只問了一個問題。
16名什長面面相覷,只有最早被於碩叫出來的什長低聲說了句:“於大帥,你是要告訴我們,下命令必須簡單明瞭,儘可能讓大家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說的這麼文?你識字?”對於年輕什長的回答,於碩有些意外。
“認識幾個字,”年輕什長的臉騰一下紅了,“我父親是帳房先生出身。”
“好,任先生,”於碩叫過書辦任同林,“你把這人的名字記下來,以後有了哨長空缺,優先提拔他!”
“大帥,我……”年輕什長沒想到幸福來的如此突然,這纔剛被提拔成什長沒兩天,怎麼就又有機會提拔爲哨長了?哨長再往上可就是哨官了!
“你什麼你?”於碩瞪了他一眼,“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刁尚忠!”年輕什長趕緊挺直了腰桿!
“尚忠?名字不錯。”於碩示意他歸隊,“你們都是什長,管着手下十一二個大活人,以後你們還有可能成爲哨長、哨官、營官、甚至是參將、副將。”
說到這裏,於碩提高了聲音:“所以你們一定要明白,你手上掌握的是這些人的命!他們把自己最重要的性命交給了你們,你們絕對不能辜負他們!”
刁尚武身邊的一名什長踏前半步,高聲道:“大帥放心!我等絕對不會辜負手下兄弟的信任!”
身後十五名什長同聲高喊:“請大帥放心!”
“你叫什麼名字?”於碩看着這個有些表現欲的年輕人。
“回稟大帥,我叫鄒軍龍!”年輕人的腰桿挺的更直了。
“你是京營出身的?”於碩眯眼而笑,只是這笑容卻讓鄒軍龍覺得遍體生寒。
“回稟大帥!我曾在神機營第一營當過兵。”此時的鄒軍龍對自己的出身不敢有絲毫隱瞞。
“什麼?”於碩還沒說什麼,一直站在旁邊不吭聲的董一振暴怒了,他大喝一聲:“來人!把此人拿下!”
“等一下,”於碩伸手製止了正準備撲上來抓人的親兵,“我知道你在自己出身的問題上騙了我們,我可以給你個機會,說說吧,爲什麼?”
鄒軍龍勉強控制住自己想要下跪磕頭的衝動,心中最後一絲理智告訴他,三位大帥都不喜歡磕頭跪拜這套,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後才低聲道:“我知道大帥不喜歡京營裏的兵油子,所以我才謊報出身大同鎮邊軍,反正蘇木沁板申裏也沒人注意這事,他們只知道我是大明軍隊裏逃出來的。”
“好,我相信你這一次沒有說謊,”於碩示意親兵們不必上來抓人,“隱瞞自己的出身在振威軍中不算什麼大事,我們也不會深究。但是有一點我得說清楚,省得日後你們抱怨我們兄弟不教而誅!”
“既然參加了振威軍,就不能三心二意,我可以允許你隱瞞出身,但只要你敢做出任何危害振威軍的事,我就要砍下你的腦袋!”於碩緩緩掃視過所有人,“聽懂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