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一直坐在吳王牀榻邊上,守着昏迷的吳王。
此時已是第三個晚上,夫差支着腦袋,實在有些睏倦,可卻不敢閉上眼睛。
他怕他的父王醒來之時,看不到他,會更回傷心。
現在吳王也只餘他一個兒子,他成了吳國的希望,也是吳王闔閭的希望。
他知道公子山與公子波的死,對他的父王來說是逼不得已,心裏縱有仁慈之意,卻也不敢犯前車之鑑。
可勝玉的死,於吳王來說,那是一種無法釋懷的自責,一次沉重的打擊。
畢竟勝玉是情勢所逼,萬般無般無奈之下自絕於世。
也可以說是被吳王自己所造的局勢,把勝玉一步一步逼向一條絕路。
而勝玉一直是最受吳王喜歡的王族公主。
她天生聰慧,活潑可愛,體貼弱小、胸無城府,卻又性格剛烈,寧折不辱。
所以勝玉的死,是給吳王闔閭最大的打擊。
他不願醒來,是不願面對如此慘劇,從內心深處不願承認這個悲劇的事實。
這三日之中,夫差太子親自爲吳王換藥療傷,極盡一個兒子的孝心。
他知道他的父王爲了他能順利當上太子,甚至現在的監國,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同時也受着非常人能受的悲痛打擊。
剛纔他的母后靜王妃也來看過,靜王妃是如今王室之中較爲年長的王妃。
也只有她還能主持着王后、兩位公子、一位公主的喪後備葬之事。
夫差也不想靜王妃再勞心費力,這些時日靜王妃也是心力憔悴。
所以夫差也着人送自己的母后回屋休息,只自己守着。
幸得夫差一直善武,身體健壯,三天三夜的候,依然不改初衷。
當然這三日之內,夫差監國也不敢怠慢,大小事務也都有朝臣親自彙報。
只是此時孫武籌備攻越之事,而伍子胥相國則籌備攻伐的糧草大事。
伯否太宰爲國葬之事,也是無法分身,終日忙碌。
就連王禪他都沒有見到,此時心裏也是十分驚異。
難道王禪因爲他已當上太子,成爲繼承吳王的不二人選,所以已經遠離了。
夫差感覺到有些失落,卻又心懷滿意。
在此次奪位之中,王禪可以說是居功至偉,他雖然是當事之人,卻並沒有過多籌謀。
所有爭鬥都是王禪與吳王還有孫武爲他操持。
這卻也正應對了天地之道,不爭則居人前,爭則落人敗的道理,就像水一樣。
夫差想着,卻也想不通這其中之理,臉上卻也疑惑重重。
他現在該考慮的還是王禪。
如此聰慧之人,卻選中於他,這其中或許是因爲夫差較爲正直,而且善武,不會因爲他當吳王而廢棄了他父王的大志。
也只有這樣纔會對越國構成威脅,才能保得楚國平安。
可夫差此時並不認同,因爲於他而言,北上纔是一展吳國實力的最好平臺。
而他卻也不能保證永遠不攻伐楚國。
當吳國實力足夠強大,能夠壓制於北方列強。
那麼攻伐楚國將是他稱霸列國,甚至取周而代之的關鍵一步。
想到此,夫差臉上也是透着一股自信的笑。
“差兒,你在笑什麼,是在得意現在的身份地位嗎?”
夫差一驚,看着牀上的吳王,忽然站起身來十分欣喜道:“父王你醒了,快傳醫師!”
“是的,父王醒了,你扶我起來。”
夫差不敢違逆,雙手把着吳王,把他扶了半躺起來。
“差兒,剛纔父王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父王呢?”
夫差一楞知道剛纔一時忘形,並沒有注意到吳王其實已經醒了。
所以剛纔那一笑,卻正好被吳王看了個正着。
此時吳王臉上帶着一股失望,卻又無可奈何。
“父王,孩兒剛纔只是想起一些兒時的往事。
想起父王那時教孩兒最初的練功之法,不經意間也十分懷念,有些忘形,還望父王諒解。”
“真的嗎,我並不認爲你是在想着兒時之事,而是在想着將來之事,你說說來看,父王並不會怪你。”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吳王對他的兒子還是十分了解。
夫差善武,並不善於撒謊,所以在剛纔回答之時,眼睛卻不敢正視一向威儀如山的吳王。
“父王,兒臣知錯了。
剛纔兒臣是想起了鬼谷王禪。
想着他爲何扶我爲太子,若只是爲了楚國好,那麼若吳國將來強大,可以吞併越國,北抗晉國之時。
那時若要實現父王大志,自然滅楚是吳國必走之路,不知道鬼谷王禪是否已想到此處。
所以不由得有些得意忘形,還請父王責罰。”
吳王一聽,到也長舒一口氣。
此時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兄弟之間這種幸災樂禍。
現在死了王后,兩個公子,還有勝玉公主。
王室之中一片悲怯,若是在此時還能笑得出口,其中之狠,也讓他這個當父王的心裏一寒。
可聽夫差所言,顯然也是思考將來吳國走勢,同時也在考慮鬼谷王禪的權謀,心裏到放心許多。
“原來如此,是父王錯怪差兒了。
不過差兒父王到有幾句話要與你講來,你一定要用心記住。
其一,鬼谷先生之智實讓人難與捉摸,他之所謀並不在於任一列國,爲楚國也只是爲了牽止於晉國。
晉國一直與吳國交好,扶持於吳國,這一點本王不該忘記晉國之恩。
可若是吳國強大,如你所說,可以南吞越國,而向北壓制北方列國。
到那時,晉國與吳國就不會是如此關係,晉國也可能成爲吳國的敵人。
列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相持之道。
就像現在的齊國,晉國扶持於吳國,這也不是齊國之福。
所以齊國不願看到吳國牽制楚國,而只願看到楚國牽制於晉國。
其二,若將來吳國強盛,也先該滅了越國,寢榻之後不能容他人窺視。
一日不能滅越,吳國一日不可北上圖強。
其三,至於楚國,當年父王與三位重臣也曾攻入楚國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