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邑城的府衙廚房卻也是十分簡陋,只是一間江典型的二層小偏樓,一側是廚房,一邊是宴席之地,樓內到也擺了不少桌椅,此時已收拾整潔,看起來平時在府衙辦事的官差也都會在此地用餐。
而白公勝雖然年歲不少,可卻並無家室,獨自一人,府衙就是他的家,喫住都在府衙,生活也十分簡樸,並不因爲當上城主,而本身又是楚國王族後裔身份而與衆不同。
平時的生活裏都與府衙官差一樣,同飲同宿,也是十分體察屬下,十分親民,由此在巢邑三城很快也就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這一切看在兩位公主眼中,卻又有不一樣的感覺。
白公勝自小流離列國,許多時候衣食不飽,三餐不繼,最後流落越國,也只是靠着越王賙濟才勉強度日。
所以自小就與普通百姓無異,甚至不如一般的田有房的百姓,這也讓白公勝相比那些王族子弟更能理解百姓疾苦,也能與百姓以及下人奴僕相處得更融洽。
而從這些方面也可以看出,白公勝是一個喫得苦,而且志向遠大之人。
只有志向遠大的人才會不苟且於眼前的安樂,依然過着清貧的日子,因爲這些人的心中裝着更遠大的宏志,期盼着實現更高的目標。
而白公勝顯然就是如此一個有志向,有野心之人。
宴度之處,此時擺了一張圓桌,上面已經擺好了十數樣大小不一的菜餚,相比而言,已是十分豐盛,此時還冒着熱氣,整個小樓之上,已經是香飄四溢,讓人垂涎三尺。
白公勝引着兩人,讓兩人坐在首位,而自己卻坐在另一方。
小樓之上並無其它侍女下屬,只有賈伯一人,正爲三人擺着碗筷,斟着酒。
“賈伯,你下去自己喫飯吧,這裏有我侍候兩位公主就可以了。”
“老奴遵命,這裏是一壺陳年老酒,也是這江南名酒,也是公子最好的酒了,還請公子及兩位公們慢用。”
賈伯說完,還是緩緩走下小樓,青裳與青苹再次看着賈伯的背影,心裏很不是滋味。
“兩位妹妹,爲何會如此看賈伯,難道你們認識?”
“勝哥哥何出此言,我與姐姐也是第一次見這位老伯,只是覺得十分慈詳,又十分體貼,而且十分忠誠。
在楚都世族之家,幾乎每一家都會一位這樣的奴僕,爲主人家擋風擋雨,一生忠於主人。
想來勝哥哥那些年流落列國,也得了這位賈伯不少功勞,所以心裏感激纔會因勝哥哥之故,多看了幾眼。”
青裳此時雖然還是有些矛盾,可卻不再糾結,反而十分坦然。
雖然剛纔在大堂之中的時候,白公勝保證會忠於楚國,可看這樣子心裏也是有些酸楚,知道白公勝也在掩飾自己的野心。
那麼將來之勢,就會變得十分難料。
如果白公勝乘楚都空虛之際發難,楚都還真的會失於防範,極有可能反叛成功。
而王禪因爲少了一萬人兵甲,又四處受敵,顧及不到楚都安危,很難再控制楚國局勢。
所以青裳此時在想的是,如何化解眼前的親哥哥將來與當今楚王之間不可避免的矛盾,甚至於生命攸關的仇殺。
“不錯,裳妹說得不錯,這個賈伯自小就是我王族家奴,當年與我父親年歲相當,也算是父親自小的朋友。
當年父親受人構陷,被逼無奈逃遁楚國,那時母親帶着我也逃出楚國,一開始賈伯並不在身邊,而是一直跟着父親。
直到後來,父親在鄭國安穩,我就被賈伯接回父親身邊,一時離開了母親。
再到後來,與母親也失去了消息,不知何故,再聽到母親信息之時,母親卻已因病去世,實在讓人痛苦遺憾。
而我就跟着賈伯一直留在鄭國,父親一個人在外面謀劃奔勞。
直到後來,父親也因爲參與鄭國王族之事,而被鄭國斬首,賈伯這才帶着年幼的我逃出鄭國,輾轉北方列國。
幸得那時楚國大賢伍子胥也因父親之事而逃往北方,同樣流留街頭,他當年與父親相識,而我也時常受他照顧,雖然我們都成爲街頭乞丐,但那一段時日卻也無憂無慮。
只是慢慢長大,卻恨報國無門,有辱我楚國先祖。
後來伍子胥在去吳國投靠公子光之時,向我與賈伯建議讓我們投往越國。
他當時就已清楚吳國與楚國將來必會交惡,所以讓我們去越國,這樣反而會受到越王的照顧。
這樣我們在越國才慢慢安穩下來,而我這一輩子也都受着賈伯的照顧。
他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一樣,雖然是奴僕之身,哥哥卻也不會以奴僕相對。”
白公勝還是簡單的把他這半生回顧了一下,說明賈伯於他的重要性。
兩個公主聽了,心裏也是十分難受,眼中充滿了憐憫。
對於這位哥哥,未曾想一生會如此流離,而她們兩人卻自小就在王候之家長大,享受着高門大伐的榮華富貴,根本不知道什麼民間疾苦。
“你看我,盡說這些過往喪氣之事,哥哥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今日幸得兩位妹妹來看哥哥,而哥哥也將領兵北上,有機會報效楚國,這該是雙喜臨門之好事,應該高高興興的。
來來來,我先敬兩位妹妹一杯,爲兩位妹妹接封洗塵。”
白公勝也是適時的舉起杯子,一臉帶笑,完全從剛纔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之中走出,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剛纔還滿臉忿忿之態,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可現在心裏充滿着即將成爲楚王的喜悅,笑意之中帶着一絲絲詭異。
“不錯,前塵往事不堪回首,讓我與妹妹共敬哥哥,祝哥哥旗開得勝,爲楚國立功建業。”
青苹與青裳從白公勝的話中,也知道當時她們的父親與母親應該就是在鄭國之時纔有仇怨,繼而父親接走了白公勝,而留下她們的母親一人。
此時白公勝卻道說是母親已死,而她們的母親卻一直活着。
只是她們也弄不明白,她們的父母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開始知道田淑雅是她們母親之時,聽着母親是被父所刺傷,心裏都對父親子建充滿恨意,可真的見到這個佝僂的“賈伯”之時,她們又不知該如何記恨這位本該已死,卻並未死,而且還在楚都犯下不少罪惡之事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