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走在前面，腳步很沉穩，再加上他那一身武裝到腳趾頭的上等鎧甲，邁起步來就像一個移動堡壘一般，四處充斥着機械與零件的運轉聲，如果不注意，奈夫都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奈夫摸了摸下衣口袋中的話音盒子，確定沒有什麼損壞後，才答道：“只是一個偵查的任務，但沒想到它的追蹤本領這麼強，也是失策，幸好老師趕到得及時，不然今天還真有點麻煩。”
維克托聽了奈夫的話，沉默了許久，才又開口道：“除了血腥味外，它還能嗅到恐懼的味道，你帶着那麼一個平常小子，不管躲到哪都會被找出來的。”
奈夫恍然的點點頭，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愣了一愣後，看着維克托的背影道：“這麼說老師你很早就到這了”
“那兩個穿斗篷的魔法師被殺的時候，我就已經到這裏了。”
維克托說的風輕雲淡，在奈夫看來，這句話甚至都有些武俠小說中世外高人的味道了。
可他還是很理智的，知道這世界雖然奇妙詭譎，但也不至於說有什麼未卜先知的能力，於是便開口問道：
“那老師是怎麼知道我有危險的呢”
“你的右臂上，我安裝了傳感裝置，如果你遇險，我這邊會有感應。”
奈夫擡起機械右臂看了看，也沒看出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來，他知道，預警裝置的設計確實不難，一個傳感器加上魔法的遠距離傳輸就能解決，話音盒子差不多也是這個原理。
但讓他在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外太空和繞地衛星，自然也沒有gps和北斗那樣的先進定位系統，那維克託是如何知道自己在哪的呢
於是，奈夫開口問道：“老師是怎麼知道我在黑鐵區的”
維克托停下腳步，從腰間的工具包裏掏出一個圓形的金屬器件，拋給奈夫道：“這上面記錄了你的魔法屬性，能指引你所在的方向。”
奈夫看着手裏的圓形器件，霎時間竟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不錯，這裝置的結構並不複雜，一輪金屬圓盤上加一根指針，看起來跟地球的指南針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背面安裝了一個儲存魔法藥劑的容器而已。
而此刻，那根指針就正正的指着自己，奈夫嘗試着將輪盤放到其他地方，那指針也會很自然的跟着轉，保持時時刻刻正對自己的方向。
“這些小器件的結構都很簡單，往後你也應該學會自己動手製作一些了。”
維克托說着，又邁開腳步往前走去，而道路盡頭的尖嘯機站臺，也已經不遠了，奈夫最後看了看手裏的指引盤，點頭道了一聲“嗯”後，跟了上去。
師徒兩人用最普通的方式到了中層廣場，一路回實驗室的途中，也沒有碰到夜間巡邏的機械人什麼的，酒鬼賭鬼就更少了。
前一段時間黑鐵區的殺戮案件被傳得滿城皆知，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還是讓祖安的黑幫佬收斂了不少，儘管只是暫時的。
中央塔樓頂端那個全城最大的掛鐘，在一縫月光的照耀下，剛剛指向九的位置。
這已經是瓦洛蘭大陸的夜半時分了，但那些各色的玻璃窗內，依然燈光透亮。
而與之對應的，各種蒸汽動力機和連桿齒輪也仍舊沒有要停歇的意思，細長的煙筒裏還冒着黃綠色的毒霧，繼續無所顧忌的爲污染這個城市添磚加瓦。
二十多年前的毒霧泄露事故之後，祖安就成了一個被拋棄的三不管地帶。
由此，在皮爾特沃夫城中受到各種限制的重污染廠房，紛紛向下搬遷，化工、生物、冶金這一類毒性極高的研究所及各種晶體實驗室也接踵而至。
由此滋生出的社會混亂與黑暗，正在令這裏變成一個越來越不適宜人類居住的城市。
而近些年來，在城市概念上，祖安也被人爲的與皮爾特沃夫分割開來。
以前在提到瓦特蘭海峽的文明之邦時，總是會以雙星城市來共同稱呼皮爾特沃夫和祖安，就像古希臘文明中的雅典和斯巴達，各具特色，卻又同樣的濃墨重彩。
但現在，已經有一種觀念在瓦洛蘭人心中根深蒂固了：耀眼的皮爾特沃夫，骯髒的祖安。
其實對於這些，奈夫心中並沒有多的感想與體會，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何況以前的小奈夫也只是一個街頭乞丐，飄飄蕩蕩，無依無靠，又怎麼可能會對祖安產生歸屬感呢
只不過是因爲他在希光酒館時，常常會聽到那些祖安酒客大罵皮城佬的虛僞和惡毒，講述一些過往的陰暗事情罷了。
儘管他一直都是當故事來旁聽，但偶爾像今天一樣，夜深人靜時走在由鋼鐵和彩繪玻璃拼湊而成的街頭巷尾，纔會有一種身處故事之中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隨着維克托推開那扇象徵性關閉的鐵門，也就煙消雲散了。
但關於這座城市的迷霧，對奈夫來說，仍舊還有許多沒有消散。
“老師，您以前就認識那頭狼人沃裏克嗎”奈夫跟在維克托身後，問得有些謹慎。
“嗯，認識，我是學院五六期機械科的，他是生化科的。”
維克托說的很平常，依舊聽不出絲毫的感情來。
學院這個詞，維克托已經提過幾次了，奈夫知道他說的是皮城學院，那裏是維克托求學的地方，也是他後來任教的地方，但從他以往的筆記中來看，他對那個地方應該也充斥着深深的恨意。
儘管從那兩個諾克薩斯人口中得知，那頭兇猛的怒獸以前很有可能只是個尋常人類，但奈夫還真沒料到，它和維克托，竟然還是同期校友。
“可他不是諾克薩斯人嗎”奈夫又問道。
“嗯。”維克托打開暗門後，點了點頭，回答道：“就算是現在，學院裏也不是隻有皮爾特沃夫和祖安的學生，而且那個時候，皮爾特沃夫是臣屬於諾克薩斯的。”
“皮爾特沃夫屬於諾克薩斯”奈夫一愣，有些詫異。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以後你慢慢就會知道的。”一如既往的老習慣，維克托沒有在這樣無關痛癢的問題上多費口舌，很快就岔開了話頭：“你的鎖盤輪軸又壞掉了一個是嗎”
奈夫低頭看了看自己左腰上的一堆廢鐵，點頭道：“嗯。”
“我給你一個地址，你明天自己去再買一個吧。”維克托一邊說着，一邊走進了書室，奈夫也跟了進去。
維克托拿起紙筆，很快的寫下一個地址遞給奈夫後，道：“口徑十七點五，錫鋼合金，不會超過十五個銀輪。”
“好的。”奈夫雙手接過紙條，有一種上學時被老師佈置任務的感覺。
“現在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您現在還不休息嗎”
維克托在書桌前坐下，對奈夫揮了揮手道：“我還有一大堆數據要處理。”
見維克托已經進入工作狀態，奈夫也不再打擾，退出書室後，從外面輕輕關上了門，回到了自己的小臥房。
幽藍色的瓦斯燈下，奈夫看了看手裏紙條上的地址，輕輕舒了一口氣。
“皮爾特沃夫蘭特區，福爾街道七百六十五號，裴狄南機械直營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