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聽言不語。
他什麼話都不說,比旁人什麼話都說了更管用,因爲他模樣就像在說,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你抓不住,也與我無關。
要有多自負就有多自負。
除了段嫣那零星的支持者,幾乎所有人都認爲,江心月和段嫣之戰的懸念不在結果,而在過程,在江心月超羣的劍法之下,段嫣能支撐多少時間。
一炷香,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還是更長時間。
看臺,高長歌俯視自己站在擂臺,手握狼牙棒的師姐,不知爲何,突然將眼下的師姐,和當年,那個第一次築基失敗的師姐重合。
那一年,師姐也是拿着狼牙棒,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師弟,你無須讓我,你信不信,我總有一天會超過你。”
高長歌有些恍惚,他已經不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是怎樣回答的,是鄭重其事,還是敷衍了事。
但是現在的他想說,師姐,我相信。
一聲嘹亮的竹哨劃破長空,瞬間人聲鼎沸,叫好聲、掌聲一浪高過一浪。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二人光速上升。
段嫣單腳一躍,瞬間已到看臺持平位置,江心月緊隨其後,與段嫣升到同一高度,他手中握着的,與幾場相同,是一把普通的上品靈劍,而非衆人期待依舊的天樞劍。
看臺四圈的修士已經炸開了鍋——
“已經到瓊花會第四輪了,江心月竟然還沒拿出天樞,難道段嫣也不能逼他祭出天樞嗎?”
“這也太自信了。”
“你若這樣說,段嫣更自信,她對戰江心月用的那是那把低品法器。”
“段嫣這不會是放棄了吧。”
高長歌一直知道,師姐法寶等級不高,之前他也是這麼認爲的,覺得狼牙棒品級太低,不過就這麼被明晃晃地提出來,實在是心裏不舒服。
於是,他忍不住提高聲音,說了只有他和段嫣才能聽懂的話——
“師姐,加油啊!”
縱然四周熙熙攘攘,這一聲還是準確無誤的傳入段嫣的耳朵中。
她緊緊地握住剛纔就不在狀態的狼牙棒——
狼牙,我都沒有放棄,你怎麼能放棄。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我們一同走過,你陪我走過最艱難的歲月,我們一起面對冷嘲熱諷、流言蜚語。
你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段嫣的話,似乎重新喚起狼牙棒的鬥志,它周身泛起了青木之光,與段嫣周身的青光融爲一體。
強悍的靈壓,無聲無息的瀰漫開來。
和前幾場不同,段嫣的靈壓並不具有那麼強烈的戰意,它並不急於宣誓存在感,但它卻讓人覺得無處不在。
隨着段嫣釋放靈壓,擂臺下方的石土開始翻滾,甚至影響到衆修士腳下的看臺。
“發,發生了什麼,你有沒有感覺腳下的土在動!”
“快看,樹,樹!”
以段嫣爲中心,隨着靈壓不斷擴散,擂臺四周的植物都在瘋狂生長,一顆樹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上長,眼看着就要成爲參天大樹。
“住嘴,江心月還沒釋放靈壓呢,你有點志氣?!”
“她真的是三靈根?是雙靈根吧,三靈根真的可以這麼強嗎?”
四周看臺議論紛紛,所有人都被段嫣的靈壓所驚豔。
有那麼一瞬間,江心月目光閃過一絲驚訝,自己確實低估了對手,不過,就算低估了,也不過是一炷香和一炷半香的區別。
江心月心下冷嗤,在一片驚歎聲衆,釋放了壓抑許久的靈壓。
精純的、強悍的金靈根,隨着江心月釋放靈壓,所有修士身上含有金屬元素的靈器、配飾發出嗡鳴,似與江心月共鳴。
更重要的是,當江心月釋放靈根後,段嫣的青木之靈似被壓制。
最直觀的例子,原本擂臺四圈瘋漲的植被,竟然停止了生長。
尤其是江心月身後的那些,甚至還有萎靡之勢。
衆所周知,金克木,火克金。
萬物相生相剋,段嫣身爲三靈根,木土水三種元素都包含,唯獨少了克金的火。
這一發現,讓大家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江心月身上。
無論是法器,還是本源靈根,段嫣都不具優勢。
段嫣輸定了。
江心月面無表情,雖然他在看着段嫣,但眼中並沒有她的存在。
段嫣平靜地看着江心月,手中的狼牙棒並未受到江心月靈壓影響。
“劍神谷江心月,前來領教合歡弟子的高招。”
江心月一手拿着靈劍,一手握着劍鞘。
他的話並沒有別的意思,但落到四圈看客耳朵裏,就成了笑話——
“劍神谷的少谷主,領教合歡弟子的高招,哈哈哈哈哈——”
“這話顛倒過來纔行吧,合歡有什麼,雙修嗎?”
“段嫣要給江心月展示雙修,我覺得江心月說不定回同意的。”
“嘿嘿嘿,說不定劍神谷的少谷主,看不上合歡派的庸脂俗粉。”
修真者多爲男修,說話也是肆無忌憚,眼見着話題向下三路的方向奔去。
還不等這些人說完,人羣離發出一聲尖叫,並非是擂臺上發生什麼,而是一把熱氣騰騰地紅纓槍出現在這夥人的下巴底下,四個一模一樣的少年,手中拿着四把一模一樣的紅纓槍,分不清哪個是實體,哪個爲幻化,只見他冷冷地盯着這說話的四人,黑色的瞳仁,宛如黑洞,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道歉,或是死。”
段嫣聽到師弟的聲音,不由稍稍分神,就在這時,江心月動了。
他的身形快如一道閃電,眨眼的瞬息,已經從擂臺邊緣,到達段嫣身前六尺方向,眼看靈劍就要橫穿段嫣的身體,卻見段嫣擡頭,下一刻,出現在江心月的身後,她揮動狼牙棒,江心月腳下一旋,二器在空中相交成“十”字,發出“錚”得一聲嗡鳴。
段嫣頓時感覺握着棒柄一顫,江心月同樣收到了靈劍得反饋,臉上多了一絲他自己不曾察覺到的,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