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地下的碎石、土塊、樹根，遇到神祕菜刀以後，統統都化爲煙塵。
這幅神奇的景象，若是段嫣睜眼，一定能看到。
可惜他現在雙眸微闔，瞳孔開始擴散，
源源不斷的鮮血從他的胸口涌出。
灑在小綠粗壯的藤蔓上。
天樞劍的威力非比尋常，如今的段嫣，真正只剩一副好皮囊，肉皮之下，五臟六腑連着骨頭，被入魔的天樞化成泥漿。
只有一顆腦袋，因爲修煉了佛門金鐘罩，得以保存完整。
段嫣的識海開始渙散，生命特徵不斷的消減。
雷雲藤竄的更快了。
完全不理會顛簸中的瑤光和赳赳，兩隻被風馳電掣的雷雲藤顛得眼冒金星，卻不敢出聲發出一聲。
人能有多少血可以流。
段嫣的血，不僅灑在雷雲藤身體上，還浸溼了他們的身體。
平生第一次，它們與段嫣溫熱的鮮血親密接觸。
它們內心有巨大的惶恐感，生怕下一個瞬間，段嫣就離他們遠去。
……
荒山。
江心月望着地上，被雷雲藤鑽出的大坑，沉默不語。
現場死一般的沉寂。
幾乎沒人從剛纔那一幕緩過勁來。
傾城公子，被天樞劍刺中了……
想到剛纔從段嫣的胸口噴涌出的鮮血，所有人的心絃爲之一顫。
雖然修真者保留腦袋，就有存活的可能。
這不代表，他們真的只需要一顆腦袋。
更何況，段嫣的腦袋還不一定保存完好。
那是天樞劍，上古仙劍天樞劍。
被天樞劍結結實實捅入心臟，傾城公子的身體怕是已經爛成泥漿了吧。
“傾城公子就這麼死了？”
劍盟中，一個劍修吶吶自語。
段嫣的劍法如此精妙，縱然不是專門用劍的劍客，也可以稱得上一句劍法卓著。
加上此人容貌實在醒目，備受追捧簡直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偏偏……
“紅顏薄命……”
人羣裏，亦有修士吶吶自語。
不少女修，眼中泛起淚水，饒是她們中相當一部人的修爲並沒有那麼出衆，但也知道，此戰結果，段嫣凶多吉少。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這個樣子……”
“段師弟……”
“段師兄。”
跟隨段嫣前來觀戰的合歡派弟子一個個哭成了淚人，他們完全不能接受，他們天人一樣的段師弟，輸給了劍神谷的江心月，更無法接受，段嫣生死不明的事情。
“我要段師弟……”
“段師兄。”
合歡派弟子吶吶自語。
明明今天清晨，那個玉人般的男人還許諾，一定會平安回來。
他明明說了，他會回來的。
怎麼會這個樣子？
……
注意到合歡派弟子，無論男女，皆用仇視的眼神，盯着自家少谷主，劍神谷中人一邊告訴自己，這些合歡派弟子不足爲懼。
另一方面，心底卻又有一絲毛毛的感覺。
彷彿這些合歡派弟子，能喫人一樣。
“少主……”
劍神谷弟子在結界外喚道，老實說，他們也不確定，結界中的江心月能否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那些合歡派弟子的眼神實在太可怕了，你竟然已經捅了那段嫣，這場對戰你也勝利了，那就趕緊走吧。
合歡派的弟子邪門的很，先是有個拿着低階法寶的女段嫣，現在又有一個驚才絕豔的男段嫣。
他們少主似乎合歡派天生犯衝，又或者，乾脆和叫段嫣的關係莫測。
合歡派一共兩個段嫣，兩個都和他們少主有千絲萬縷的糾葛，真是防不勝防。
“少主，谷中還有事宜，還請少谷主早日回谷。”
劍神谷弟子進一步勸道。
合歡派諸大佬一字不漏地聽到了劍神谷中人的話。
縱然是脾氣最好的修士，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即使有生死狀，你也不能殺了人以後，一個交代都沒有的離開，你們劍神谷真當我們合歡無人。
南寥寥望着結界中，那一大攤鮮血。
眼神變了又變，“我們走。”
他閉上了眼睛。
四周的元嬰道君和金丹真人，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掌門說什麼，竟然讓他們走？
爲什麼他們要走？
難道就要這麼輕易放走江心月。
要知道他可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捅了段嫣一劍。
用的不是普通的靈劍，而是大名鼎鼎的天樞。
如今段嫣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就這麼讓江心月在他們合歡派勢力範圍來去自如，是欺他們合歡無人嗎？
掌門，你在想些什麼？
南寥寥環視四周，“段嫣與江心月簽署了生死狀，他的生死與他人無關，你們還愣在這裏做什麼，還不趕緊隨本座離開？”
南寥寥的聲音如一把小尖刀，深深刺入在場每一個人心中。
道君們本想利用師伯師叔的身份壓他一頭，但當他們看到南寥寥蒼白的臉頰時，所有的一切都化爲虛有。
他們的南掌門在還是普通弟子時，就頗爲欣賞仙人峯的段師弟。
二人的關係，也算是親密。
段嫣第一次下山歷練，南寥寥還送了很多東西。
這樣的關係，絕不可能是冷血的。
掌門，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加難過。
但因爲他是掌門，一言一行都代表合歡派，所以他只能將這種難過，隱藏在心裏。
合歡派諸位道君，最後一次回頭，看向結界中的江心月。
他們誰也沒有說什麼。
但彼此都知道，這個樑子，他們結定了。
衆目睽睽之下，當場傷害他們合歡派的風頭正勁的後起之秀。
劍神谷，好生囂張！
段江之戰，可圈可點，若是沒有最後的奪命一劍，這或許是東洲大陸教科書級別的築基修士對戰典範。
但因爲這場對戰的結果，以傾城公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爲結果。
只能徒留一聲嘆息。
“傾城公子，可惜了……”
“段公子這次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江心月出手也太狠了，天樞劍竟然直接插入了段嫣的心臟。”
人羣漸漸散去，他們的交談聲，卻並未因他們的離去而消散。
江心月死死地望着石地上，那一灘鮮紅，沉默。
良久，他收起仙器，對劍神谷衆人說：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