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裏,段澄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每日神采奕奕的工作,但永安縣縣衙的人都知道,他們的段大人,意志消沉了許多。
“折花仙子”的離開,對於段大人的打擊,雖然不是致命的,但段大人的難過是顯而易見的。
他將“折花仙子”死歸於自己。
覺得若不是自己的關係,折花仙子就不會死,也不會爲了永安縣的百姓,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們本想勸大人節哀,但一看到大人那生無可戀,卻又強裝鎮定和若無其事的模樣,他們有不敢開口,大人已經很難過了,他們就沒必要讓大人繼續難過下去了。
所以,整個永安縣縣衙自上而下,達成了一種共識,不能在段大人面前提折花仙子,或是合歡派的事情,也不要在大人面前討論仙人的事情。
不要勾起大人的思姐之情。
沒想到,饒是如此,“折花仙子”的消息還是傳入了段澄的耳中。
雖然段澄的長姐,段嫣就是一個仙人,但段澄本人其實是人死如燈滅的支持者。
大概因爲那個飛天遁地的人,和他的血緣關係過於密切,以至於段澄對於仙人總是不能像其他人那樣敬重。
在段澄的帶動下,永安縣的幕僚和師爺,也是人定勝天的支持者。
雖然“仙人”們都很厲害,但只要他們有辦法,一定可以解決仙人也不能解決的問題。
總之,這是一羣生活在不科學世界,卻堅信科學改變生活的人。
關於“折花仙子”的陵墓飛出仙鳥的傳言,段澄的本來是不信的。
他是親眼看着自己姐姐下葬的,也是親眼目睹姐姐毫無聲息,躺在冰冷的棺材中的。
段嫣的屍體並沒有立刻下葬,而是放在棺槨中三天。
姐姐若能復生,那三天中,爲什麼沒有醒來,爲什麼沒有變成鳥兒,讓他這個做弟弟的放心。
爲什麼等到去世半個月後,才變成鳥兒飛出陵墓。
不過,因爲見到的人太多。
段澄想法非常矛盾。
一方面,他是不信的,另一方面,內心卻有另一個聲音,小聲的說着,若是真的呢?
或許,他的姐姐真的沒有死,而是仙法護體,死而復生。
段澄腦子裏亂糟糟的。
段嫣死的時候,都沒有停止處理公務,如今段嫣已經“去世”半個多月了,他反而在非休沐日的時候,請假半天特意來到永安縣郊外,看段嫣的陵墓。
姐姐,你真的復生了嗎?
段澄無比期待的想着。
【段嫣:你個坑貨!】
永安縣縣衙,縣太爺一名,幕僚和衙役各三人,看熱鬧的百姓的百姓。
在守陵百姓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前往城外的“折花仙子”的陵寢。
因爲時間有限,又很匆忙,“折花仙子”的陵墓,並沒有那麼豪華。
乍看上去,和普通的陵墓也沒什麼兩樣。
只有陵墓前,永安縣百姓爲“折花仙子”書寫的悼念詞,方能看出一點點不同。
爲了讓陵墓看上去更漂亮一些,永安縣百姓將陵墓周圍的野草都拔去了。
見此情景,段澄的心裏不禁惻然。
他的姐姐生前如此愛美,死後卻要委屈自己住在如此狹小的棺材內。
這一刻,段澄突然理解,爲什麼有錢人,要修那麼大、佔地方那麼多的陵墓。
不僅要給自己修,還要給長輩修,給喜歡的人修。
哪怕他們知道人死如燈滅,還是會大興土木。
想來,都是因爲太在乎了。
哪怕知道沒有什麼用,還是想要自己在乎的人,“住”的好一點,再好一點。
若非段澄不想打擾姐姐的清修,也不想讓姐姐看到自己是一個昏庸無能的官員,他真的很想召集工匠,爲姐姐建一個更漂亮更寬敞的陵墓。
守陵的百姓,並沒有將段澄帶到“折花仙子”的陵墓前面,而是在距離陵墓還有一小段路程的位置停下。
“大人,我們到了。”
守陵的百姓說道,“到此處就是我們活動區域的禁區,我們不敢打擾仙子休息,所以平時活動的時候,都不會越過這個位置。”
段澄點點頭,而後說道,“不必如此,姐姐是個很溫和的人,她不會責怪你們的。”
“縱然折花仙子不責怪,我們也不能如此沒有規矩。”守陵的百姓口齒清晰的說道。
段澄見狀,悵然,“辛苦你們了。”
“爲折花仙子守陵,是我們的榮幸,大人不必如此。我們也只是想着爲仙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位守陵人輕輕說道。
“你們就是在這裏看到那些鳥的麼?”段澄好奇地問道。
“是的,當時看到陵墓飛出仙鳥的不僅僅是小人一個,還有小人的家人鄰居,大家都看到了。”
帶路的守陵百姓說道。
話落,原本在此地等待的百姓紛紛點頭,七嘴八舌地說道,“就是這樣,我們也看到了。”
“沒錯,我們看得清清楚楚,仙子的墓裏飛出一羣鳥,當時已經是傍晚,天上沒有鳥,甚至連鳥叫聲也沒有,仙子的陵墓飛出鳥當真是特別醒目,我們都看到了!”
“沒錯,我們都看到了……”
守陵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說道。
縣衙中人聽到這話,面面相覷。
這些百姓不爲名利,搬到了“折花仙子”的陵墓附近居住,一方面是想着沾一下仙氣,另一方面是爲了報答仙子的救命之恩。
若是一個人這樣說,他們只當那人爲了關注度,故意扯謊。
可一羣人,不分男女老少,都說看到了。
那就有些奇怪。
“大人,這……”
幕僚擔憂地看向段澄,這些百姓說的有鼻子有眼,邏輯上似乎也沒什麼漏洞。
到底要不要相信一次?
段澄沒有理會自家幕僚,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不遠處的陵寢,吶吶細語:“姐姐……你在嗎?”
段澄飽含期待地看着陵墓,似乎哪裏有人可以回答他的蠢問題。
“你真的變成仙鳥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