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殊愣在原地。
前面就是冥域了嗎？
身爲西洲大陸修士，簡殊自然知道西洲大陸的冥域是什麼地方，沒有犯事兒的修士，踏入那片土地，意味着什麼。
那裏的危險性，還是他向段嫣普及的。
如今，那片危險的土地，近在咫尺，而他要找的人，極有可能在那個地方。
可他真的要跟隨段嫣進入冥域嗎？
簡殊猶豫着。
他的修爲不及段嫣，和段嫣的關係也沒有那麼好。
段嫣入冥域，有不得不前往的理由，自己似乎沒有。
所謂的公事公辦，和自己的生命相比，似乎微不足道。
就在簡殊猶豫之際，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簡兄，前面就是冥域了，你我就此別過，如何？”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一直低頭看向地圖卷軸的段嫣。
此時，他已經收起了地圖卷軸，就佇立在簡殊面前，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並沒有如簡殊想象的那般，露出鄙夷或者蔑視的目光，而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這就是段嫣，無論什麼時候，都心懷感激。
簡殊張張嘴，他實在是無法說出，“我和你一起去冥域”這種話。
他從小接受的教導，就是對生命心懷敬畏，不僅僅是對別人的生命，更是對自己的生命。
因爲只有愛惜自己的性命，才能更好的幫助別人。
甚至改變這個世界。
這就是簡殊的三觀。
一個聽上去似乎有些虛僞，但也是最真實最質樸的三觀。
良久，簡殊聽到自己的聲音，“認識那麼久了，我還沒有見到你長什麼樣……”
就連簡殊自己都沒想到，臨別之際，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段嫣先是啞然，而後露出燦爛的笑容。
“好。”
他開口說道。
好什麼？
簡殊不明所以，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段嫣要做什麼。
接下來，面前這個叫段嫣的，白面書生一般的修士，拿出了一張符紙，他嘴脣蠕動，一串完全沒有聽過的符文，從他的指尖流淌，下一秒，符紙變成了一張軟綿綿的，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紙張。
只見對面年輕的修士，拿起那張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紙張，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隨着年輕人的動作，那樣弱不禁風的一張臉，一點點的發生變化。
鼻樑，挺了。
眼睛變大了。
嘴脣變薄了。
皮膚變白了。
一點一點的改變後。
一張全新的面孔，出現在簡殊的視線中。
簡殊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修士，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無法想象，面前這個過分年輕的修士，是與自己同行許久的白面書生。
“傾城，公子……”
簡殊吶吶自語。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爲什麼面前這個叫段嫣的人會被東洲大陸的修士，稱爲“傾城公子”，爲什麼這個人沒有做什麼讓人記憶深刻的事情，卻有無數修士，書寫他的故事，最終塑造出一個讓人無法辨明真假的傳奇人物。
“你，這就是你本來的樣子？”
簡殊乾巴巴地說道。
他所有知道的詞彙，和句子，在面對這樣一張臉時，怎樣的描述似乎都是一種褻瀆。
一瞬間，簡殊原諒了對方和自己在一起，一直沒有露出“廬山真面目”。
同時，也有些懷念，那個這些日子，與自己一路同行的白面書生。
和麪前這個過分完美的年輕人相比，那個不怎麼好看的青年，似乎纔是真實的。
“如何？”
簡殊聽到對方說道，珊瑚色的脣瓣，一開一合，似乎在問，對你看到的一切，可滿意。
簡殊不知道，自己是失落多一些，還是驚豔多一些，他沒有繼續盯着面前的少年看，因爲他已經發現，此人的真實容貌，有些魔性，一旦盯住這張臉，似乎就無法離開，宛如攝魂。
“挺好的。”簡殊乾巴巴地說道。
“你還挺好看的。”
他的語氣並沒有多少真誠，畢竟這張臉對於他來說，是陌生的。
那個白面書生一般，羸弱的年輕人，纔是這一路，與自己相處最久的人。
哪怕知道，他們都是一個人。
簡殊還是無法，將他們看成一個人。
看也看過了，寒暄也寒暄過了。
無論是簡殊還是段嫣都知道，臨別的時候到了。
段嫣無論如何，都是要進冥域的，因爲他的師弟，極有可能被碧璽抓到了冥域。
而簡殊，爲了他自己的安全，他是不可能去冥域的。
畢竟冥域太危險，他沒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
“既然這樣，那，那我走了……”
簡殊沉默良久，終於開口說出分別的話。
這麼一會兒時間，他已經做出決定。
“這個案子，我放棄了。”
他負手說道。
哪怕他心裏並不想要輕易說放棄，但對方已經逃到了冥域，絕不是自己這樣修爲可以對付的，簡殊就是不想放棄，也沒有辦法。
段嫣點點頭，並沒有任何嘲笑簡殊的意思，“換我我也會放棄。”
修士，修行不易。
這個年紀，有這樣的修爲，說明未來極有可能，踏碎虛空，飛昇仙界。
爲了一件並沒有多少好處，卻極有可能顯出生命的事情，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簡殊聽到段嫣的寬慰，不知爲何，心情更加沉重。
他拱手，“在下就不送了，段公子一路好走。”
“嗯，我會好好走的，等我找到師弟，會帶着師弟，一起前往四海城，拜會簡兄。”
簡殊點點頭，“我等着。”
他說完，段嫣拱手，一道金光，他消失在簡殊的視線中。
簡殊看着消失不見的段嫣。
不知爲何，心裏突然涌出一種衝動，跟上他，快點跟上他。
簡殊猶豫了好久，最終選擇的向相反方向前。
冥域太危險了，那樣的地方不適合他。
可鬼使神差的，簡殊拿出了地圖卷軸。
他雖然沒有段嫣的東西，但因爲和段嫣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周身也沾上了段嫣一些氣息，所以他的地圖卷軸，也可以分辨段嫣的所在。
地圖卷軸上，段嫣正在向冥域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