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着令狐白的手，饒有興致走向，剛纔自己沒有細看的墓碑。
這墓碑歪歪扭扭，石頭還算是比較好的石頭，用靈力劈開，但因爲施術者的靈力有限，切割的時候，歪歪扭扭的，有很多沒有切乾淨的小石頭。
段嫣見狀，口中嘖嘖有聲，看向身邊的簡殊，“簡兄，沒想到你還那麼有心，這墓不錯啊。”
說完，低下頭，“是不是啊，阿白。”
令狐白身體一僵，含糊不清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本來想要說什麼，但一想到，自己沒有了舌頭，什麼也說不出來，就有些失落。
段嫣見狀，心裏一痛，雖然令狐師弟從碧璽那歹人手中撿回一條命，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但沒有了舌頭，不能發出聲音，終究是非常遺憾的事情。
碧璽對令狐白的傷害，是法術傷害，除非令狐白在短時間內築基，重塑身體，否則是斷然沒有辦法再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長出一根舌頭。
而令狐白受血脈所限，他陽壽比普通人長久很多，同樣，進階的速度也要慢很多，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重新長出一根舌頭。
雖然段嫣本人對合歡非常有感情，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養育自己的宗門，遠沒有那麼天真無邪，大宗門之間的齷蹉，合歡一樣不差。
就算弟子表面上，因爲令狐白的身份，不敢對他做些什麼，背地裏，保不齊要笑話他一番。
令狐白這樣的性格，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見得告狀。
終究還是要喫一番苦頭。
簡殊並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段嫣已經在腦子裏，想了許多事情。
他只當段嫣在專心打量墓碑，所以開口說道，“這墓碑哪裏是出自我手，是阿白給你建的，我要幫忙，阿白都不讓，所有都要自己動手，哎……”
段嫣收起心中複雜地情緒，低頭看向攥着自己手的令狐白，“原來是阿白做的啊——”
“師兄還以爲，這麼精緻的墓碑，是簡兄做的呢？”
令狐白擡頭，看向段嫣溫和的笑眼。
剛纔段嫣誇獎簡殊做的墓碑做得好，就像說，那墓是自己做得。
如今看到段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狐白一瞬間明瞭，師兄早就看出來，這墓碑出自自己之手，之所以那樣說，就是逗自己玩呢。
明白後，不好意思地窩在段嫣身上，略顯羞澀。
段嫣哈哈大笑。
轉而看向墓碑後面的墓誌銘。
“這也是阿白寫得嗎？寫得太好了，是不是簡兄幫你寫了？”
令狐白聽言，連忙擺手，嘴裏咿咿呀呀說着，而後發現，自己只能發出“啊啊啊”的聲音，再一次閉上。
簡殊知道段嫣是在逗令狐白開心，希望自己的小師弟早一點走出陰影，連忙接話，“都是阿白自己寫的，阿白好文采，合歡派果然是人傑地靈之地，不僅有段兄這樣驚才絕豔的弟子，阿白也是文采飛揚呢，讓人好生佩服。”
低下頭，尖尖的耳朵紅紅的，看上去分外天真。
“本來，我和阿白都以爲你出事了，所以建了這墓，墓裏面葬着你的衣服，如今你安然無事，這墓……”簡殊沒說完，但言下之意，大家都懂。
既然段嫣無視，給活人建墳，未免有些晦氣，好像是在詛咒段嫣早死一般。
令狐白和簡殊看向段嫣，這墓既然是爲段嫣建的，是毀是留自然段嫣說了算。
段嫣聞言，微微一笑，“阿白與簡兄那麼辛苦鑄的墓，因我一句話毀去倒是不美了，不如留着做個紀念，這墓誌銘寫得極好，阿白這個年紀，能寫下這樣的墓誌銘，實屬不易，倒不如給他留着，等他加冠之時，再做一篇賦文，與此文做對比，看看有沒有長進。”
他這一番話，竟是態度堅定的要留下此墓。
休說是簡殊，就連被段嫣牽着小手的令狐白也驚呆了。
修真界雖然有許多人放言“我命由我不由天”，堅信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這畢竟是一個可以渡劫飛昇的世界。
大部分人還是很迷信這個的。
甚至可以說，修爲越高的修士，越忌諱這些。
因爲修行的時間久了，見識到太多天道命理的威力，對於這些看似虛無縹緲的東西，就格外的信服。
因爲除了天道命理，很多東西完全無法解釋。
段嫣年紀輕輕，竟然不忌諱這個，在修真界雖然不能說絕無僅有，但也極爲少見。
簡殊聽言，哈哈大笑，“果然是縱橫西東兩大洲話本界，無人能敵的傾城公子，我見過那麼多年少成名的英才俊傑，都不服，就服你！”
令狐白則是神色複雜地看向段嫣。
他一邊是暗自欣喜，師兄如此珍視自己做得東西，願意保留下來，一邊是擔心，師兄沾染上晦氣，對師兄日後修行有阻礙。
想到這裏，他開開口，擔心地指了指墓碑，嘴裏啊啊嗚嗚說着什麼。
簡殊沒明白令狐白的意思，段嫣卻懂了。
他輕輕點了一下令狐白的額頭，“這不是你這樣年紀的小孩子應該考慮的問題，你以爲你師兄骨齡三十擁有金丹修爲，是求神拜佛燒香謝神得來的嗎？在師兄眼裏，阿白的心意比什麼都重要。”
“天道怎麼會因爲我想要保留師弟的心意，而讓我陷入不好的境地，阿白，你需要知道，天道終究是向着好人的，壞人終究會得到懲罰，好人也終究會得到獎勵。”
“我們道家，不修來世修現世，壞人會有現世報，好人也會有福報，哪怕只是暫時遇到了困難，跨過這個坎，又是一條路，明白了嗎？”
令狐白聽言，點點頭。
他知道師兄指的是墓，又覺得師兄指的不僅僅是墓。
好似，還有他現在的境遇。
他擡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段嫣，想要知道段師兄是不是有意寬慰自己，卻見對方說完後，神色如常，似乎並不是刻意指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