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寂靜無聲。
沒有人說話。
戈曳坐立難安，他身爲草藥門的代門主，老實說，他是聽到過一些風聲的。
這件事雖然和他沒有關係，但一想到自己身爲合歡派十二峯門的峯主。
他就覺得自己有責任，幫助林子軒揪出腐蝕合歡派的蛀蟲。
可那個人的身份……
戈曳爲難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師父死後，草藥門一下子成爲十二峯門中，地位最弱的一支，仙人峯還有掌門照顧着，花容子道君，也僅僅是閉關幾十年而已，可他們草藥門不同，他們草藥門的弟子，普遍比較年輕，最厲害，也不過是金丹大圓滿，距離真正的元嬰期，尚有一定的距離。
他這個代門主，境界距離金丹大圓滿，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就更不用說元嬰了。
戈曳張張嘴，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一想到，草藥門還需要庇護的師弟師妹，他又將嘴巴閉上。
草藥門現在的地位，是沒有資格戰隊的，他若是一個人也就罷了，可他的身後，是草藥門還未成長起來的弟子。
他不能這般自私。
想了想，他又將嘴巴閉上，只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無獨有偶。
聽到林子軒的話，打算隔岸觀火的，還有素來不管閒事的滄岐道君，他表現的比低頭看衣服花紋的戈曳，還要明顯。
明明是最有資格站出來主持公道的滄岐道君，居然躺在椅子上，閉着眼睛睡着了。
無論他是真睡還是假睡，都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並不想捲入掌門和那位元嬰道君的戰爭中。
上弦門的越秀道君，似笑非笑，嘴角掛着一抹嘲諷，他的眼中充滿了興味，對於他來說，這樣的大事，似乎只是一場好戲。
不老門的上官香香似乎也是如此，他比越秀表現的還要明顯，恨不得那位元嬰道君直接站出來，和林子軒撕，事情不鬧大，他都不覺得痛快。
至於剩下的幾位道君，除了月不鳩長老和南陽子道君，明確地表現出對林子軒的反感，其他幾位，段嫣壓根看不出，他們在想什麼。
元嬰道君畢竟是元嬰道君，哪怕段嫣有非常敏銳的洞察人心的能力。
至少落霞山的這些元嬰師伯，不是她可以揣摩的。
她坐直身體，索性看向掌門，等待掌門下一步的指示。
她作爲仙人峯的首席大弟子，無論她本人的立場是什麼，都必須站在南寥寥這一邊，更何況，若南師兄和林師兄說的是真的，她也認爲，有必要追查那筆龐大資金的下落。
每個月，數十萬靈石的空缺，這麼大筆錢，若是進入了個人的口袋還好說，若是用來發展其他的勢力……
那簡直是不能想象。
段嫣決定再聽一聽，林師兄接下來還有什麼話要說。
大殿裏鴉雀無聲。
無論是南寥寥還是林子軒，似乎都沒有再一次開口說話意思。
段嫣等了許久。
無論是座下的峯主，還是坐上的掌門，都沒有開口。
他們穩坐釣魚臺，似乎正進行着暗自的較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就在段嫣以爲，誰也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大殿內響起一聲溫潤的聲音，那是一個段嫣認爲絕對不會開口說話的人，開了口——
林子軒呆呆地看着開口說話的修士，似乎不相信，第一個站出來問話的，居然是他。
他的師父，素來不問世事的陸離道君。
陸離道君說完，大殿內的氣氛更加緊張，剛纔還在假寐的滄岐道君，此刻睜開了眼睛，他依然望着天花板，維持着剛纔“入睡”的姿勢，可他的眼神卻充滿了無奈。
似乎不能理解，平日壓根不問俗事的老友，爲何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來戰隊。
是的，戰隊。
只要陸離道君問，幕後之人的名字。
林子軒勢必會說出他們都知道的那個答案。
那個他們誰也不願意說出來，唯恐招惹上的答案。
陸離現在開口，無疑是向那人表明，他站在了掌門這一邊。
真是，太沖動了……
滄岐道君只能在心底，爲好友的決定嘆息。
他已經老了，哪怕有延長陽壽的異果，也無法掩飾身體的衰老。
他的進階之路，在五百年前就戛然而止了。
這五百年中，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淡然。
他們這些元嬰道君，看似風光無限，事實上，大家都有過不去的隱痛。
只是有的人走出來了，比如花容子、樂茗、越秀，有些人走不出來，比如荀不履，他，百鳥，司馬。
他並不想介入這些有可能會引起落霞山新一輪動亂的事情，他想其他道君也是這樣想的。
可陸離還是戰隊了，他爲了自己的弟子，站在了毫無交情的掌門那邊。
加入了這場原本跟他毫無關係的較量中。
滄岐不知道應該佩服老友的勇氣，還是奚落他的衝動。
林子軒也沒有想到，師父會突然開口。
他情不自禁看了一眼不遠處端坐的師父，陸離道君依然是那副儒雅的模樣，似乎只是品茗之餘，隨意詢問的日常。
林子軒又不由自主擡頭看向掌門王座上的南寥寥。
南寥寥的表情並沒有變化，和這些不動聲色的掌門一模一樣。
這樣的南寥寥，讓林子軒有了底氣。
他頓了頓，開口說道：
“是本門蓮花峯峯主，月長老，月不鳩。”
“那一式兩份的賬本，一本做過手腳的賬目交給了掌門，另一份真正的母本，則每個月，呈交到月不鳩長老的手中。”
林子軒終於說完，他長舒一口氣，就像是徹底放下脊背上的巨石一般，感到渾身上下都暢快起來。
大殿內依然靜靜無聲。
安靜的可怕。
段嫣和身邊的戈曳屏住呼吸，雖然他們對真像早已有所猜測，但林子軒真的說出那個答案的時候，他們依然感覺到心驚肉跳。
此時，南寥寥的表情，終於有所變化，他挑眉，看向距離最近位置的月不鳩：
“哦，月長老，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