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桑家,順着下山的路往下走。
桑家在半山坡上,整座山頭就他們一個園子,俯瞰大半個錦城,威風八面。
我回頭看了一眼,保鏢們跟在後面,整整齊齊地像是在閱兵。
我不說話,桑時西也不說話。
他從來不會在別人沉默地時候主動說話,其實這是一種戰略,叫敵不動我不動。
我不動,他就不動。
我忽然停下來,他也停下來。
我握住他撐着傘的手,用力將他手心裏的傘給抽出來扔掉。
雨大了些,我們倆站在雨中看着對方。
雨水打在他的鏡片上,形成了一片水霧,我更看不清他的眼睛了。
我打了個噴嚏,他立刻脫衣服給我。
我拒絕:“你的外套也是溼的。”
他就立刻解開襯衫的鈕釦,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將襯衫給脫下來給我穿上,他則光着上半身,穿着西褲,這一幕真的好搞笑。
桑時西也有衣冠不整的時候,但是,是爲我。
我想,他應該是愛我的。
我不知道他愛不愛蘇菀,但是我感覺到他愛我。
於是,我穿着他的襯衣,看着雨水把桑時西的頭髮都淋溼了,雨水順着他的脖子在他光潔的皮膚上蜿蜒。
春寒料峭,我看他能凍到什麼時候。
保鏢們圍過來,猶豫地將傘撐到我們的頭頂上。
桑時西立刻扭頭斥他們:“只給太太打就可以了。”
於是,我站在傘下,桑時西卻淋着雨。
天漸漸地黑下來,還好這不是主幹道,不然的話過往的人看到這一幕肯定要嚇死。
我站的腳都酸了,覺得也挺沒勁的就挪動了腳步,桑時西纔開口。
“今天,誰惹你不高興了?”
我必須在極快的時間內想一個說辭,不然的話,今天我剛見了我父母沒道理如此反常。
我腦子裏轉的跟風車一樣,再擡頭的時候,藉口脫口而出。
“在我恢復記憶之前,我被一個人給帶走了,那個人叫湯子哲,他跟我說在我之前你愛過一個叫做蘇菀的女孩子。”
也許是天太黑,我在桑時西的臉上看不到什麼表情。
他摘下眼鏡遞給保鏢,捋了一下頭髮,甩了甩身上的雨水。
“你爲了這個懲罰我?”
“嗯。”
他居然笑了:“那你這是喫醋了?”
“嗯。”他說是就是吧!
他站着沒動,低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腳尖,悶悶地答我:“如果我說,我沒愛過她,你信麼?”
“不信。”
“我沒愛過她,她是我和桑旗的學妹,長的很美,我差一點就愛上她了。”
“差一點是什麼意思?”
“因爲她愛上了桑旗。”
呵,我想桑時西那時候得知我也愛上了桑旗的時候,肯定是很鬱悶的。
“後來呢?”
“後來她死了。”
“怎麼死的?”
“我必須知道嗎?”他反問我,然後一步步走近我:“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你還打算繼續懲罰我?”
我只是找個藉口而已,鬼才會喫醋。
我不置可否,轉身向桑家的方向走去。
但是,我忍住了。
他用白糖和我的父母來要挾我們真的是太聰明瞭。
我用餘光看到,桑時西正一邊走一邊穿上保鏢脫下來的衣服。
呵,我們看上去好像食物鏈,大魚喫小魚,小魚喫蝦米。
我穿桑時西的,桑時西穿保鏢的。
但是,桑時西這條小魚,其實是隱藏的大白鯊,他在我的面前一直扮豬喫老虎呢。
我這個傻子,以前真把他當做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小魚兒了。
枉我之前把他當做了朋友,跟穀雨一樣重要的朋友。
我真蠢啊,蠢到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桑時西晚上在浴室裏待了很久,又喝了一大碗的薑湯,但是他還是感冒了,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也喝了一大碗紅糖薑湯,現在剛好是和桑時西談判的時候。
我喫完薑湯,熱的腦門上都要冒熱氣了。
“時西,我休息夠了,我要去拍戲。”
桑時西擡眼看我:“還是孫一白的那部?”
“嗯。”
“據我所知,你的那個角色,孫一白已經另找演員演了,基本上已經差不多了。”
“我不管,我就要演。”我對演戲是沒什麼執念的,但是在孫一白的劇組他能罩着我。
桑時西摸摸我的腦袋:“一定要去演?”
“嗯。”
“那就看你怎麼表現了。”
我站起身走過去,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他的手掌託着我的臉仔細打量我,我知道他是想試圖從我臉上看出些什麼。
我現在已經很會把自己的情緒給藏起來,他看了我片刻,終於笑了。
“你這一吻代價可真高,好,你什麼時候上戲?”
“明天。”
“嗯,明天直接去片場吧,我會安排好。”
嗯,我謝謝他全家。
桑時西從我的房間裏離開之後,我刷牙足足刷了十分鐘,牙花子都要被我給搗破了。
我這樣下去快要變成賣藝也賣身了。
還好,自從我出院之後,我藉口身體不舒服要一個人住一段時間,他纔沒有跟我住一個房間。
但是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第二天我去片場報道,吳芮禾當然也寸步不離地跟着。
她哭喪着臉,本來以爲可以安安穩穩地待在桑家上班,但是第二天我就到片場來了,她苦不堪言。
比她還要苦的人是孫一白,他看到我涕淚橫流。
“大姐,您行行好,您善良一點行嗎?當初把角色給你,你又不要了,我換了別人演都拍的差不多了,您又要來演,這不是玩我麼?”
“就是玩你啊,你又能怎樣?”
他瞪我一眼,悲憤地拂袖而去。
我可不能把他惹毛了,我打算把劇組當做我和桑旗接頭的最佳地點,而孫一白就是幫我們打掩護的人。
我笑嘻嘻地追上去拉住孫一白的胳膊:“孫導孫導,給我講戲。”
“講個毛線啊!”他衝我吼:“劇本都給了你三次了,你看一個字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