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往房間裏的小鐘表看去,鐘面上低低的光亮讓他清晰看到時間是兩點五十分。
除非是出了什麼意外或大事,不然誰會大半夜不睡覺打電話?
手機另一頭的少年很焦急,似乎還在哆嗦。
——源叔!我……我現在在帝都!我剛離開機場!我坐出租車的時候,不小心把錢包丟了!幸好手機揣再兜裏,不然我估計得瘋!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在車上?!裏頭好些卡呢!那是我所有的身家!要是找不回來的話,我乾脆哭死算了!
程天源聽着他噼裏啪啦說一大通,忍不住皺眉道:“別慌,好好說話。你現在在哪兒?帝都的哪裏?”
——我在南華大酒店的前臺,本來要辦入住的,誰知身上啥都沒了,連入住的身份證都沒有!身份證和卡都在錢包裏呢!那錢包還是這個季度最新最潮的款!叔,救命啊!你得來救我,不然我今晚估計得露宿街頭!
程天源忙安撫:“別慌,我現在就開車去找你。你別亂跑,就待在酒店裏頭。這邊開車過去不算遠,我會很快趕到。”
——好!源叔,你可要馬上來啊!我大半夜下的飛機,現在又冷又餓呢!帝都是啥天氣啊?不剛入秋嗎?夜裏咋就那麼冷啊?
程天源掛斷了,剛轉身,便看到薛凌打着哈欠盯着他看。
“怎麼了?誰啊?這麼晚?”
程天源將手機擱下,一邊脫着睡衣,“是小虎子。他今晚來帝都,路上丟了錢包,現在在南華大酒店的前臺等着我去救命。”
薛凌一下子精神許多,驚呼:“那小子來做什麼?!來之前也不說一聲?是離家出走吧?這時候哪個學校放假?就算是中專學院的功課再怎麼松,也不可能松到不用上課的地步吧?”
“八成是離家出走。”程天源打開衣櫃,取出內衣和薄外套,“阿虎說他沉迷遊戲不上課,剛去上學不久,就三天兩頭被老師和輔導員找家長。今天跟阿虎打電話的時候,他還被這小子氣壞了,說是他不想上學,要去搞什麼遊戲俱樂部,以後要搞遊戲做專業。”
薛凌聽罷,微微一愣:“他要把遊戲當專業?”
“誰知道他啊!”程天源搖頭:“遊戲還能當飯喫?!這小子瘋了!阿虎和王青自然不同意,將他罵了一頓,誰知他壓根不聽。阿虎去看望劉小雨和大娘,王青在家估計看不住他,讓那小子給逃了。”
薛凌掀開被子,道:“我陪你去接他吧。”
“不用。”程天源溫聲:“夜晚太涼,你繼續睡吧。我接他回來後,讓他待客房裏睡一晚。反正地方寬,好幾間客房都空着。”
薛凌輕笑:“我都被吵醒了,沒什麼睡意。罷了,你去熬點兒米粥,我去接那臭小子吧。”
“……媳婦,你明天還要上班。”程天源道:“我去就行。你別起來,閉上眼睛,很快就會再次睡着。如果你跟我跑一趟,再喫個點心,天估計就要亮了。你睡不夠,明天還怎麼上班?”
歲數一多,睡眠質量就大不如從前。
年輕的時候熬夜一兩回絲毫不影響,洗個臉又是精神奕奕。四十歲後,睡眠時間不用那麼多,但一旦睡少了,白天就腦袋暈沉沉,一整天精神都會很差。
薛凌低低笑了,只好縮回被窩裏,懶洋洋道:“行,那就交給你吧。你畢竟當過男孩子,知道男孩子是怎麼想的,你更有辦法能應付他。”
“我當男孩子那會兒,只要能每天三餐喫得飽,那我就心滿意足了。”程天源匆匆披上外套,嗤笑:“哪像現在的年輕人,喫飽喝足,整天抱怨這個,埋怨那個。一個個都是喫飽了撐着!”
薛凌被他逗笑了,低聲:“沒法子,這是時代潮流決定的。”
程天源拿了襪子,轉身擰開房門,叮嚀:“快睡吧,我去去就回。”
薛凌點頭。
程天源將房門關上,走過燈光昏暗的走廊,繞過前廳,往前院走去。
家裏保安和保鏢很快從監控上看到他,見他一副外出的打扮,趕忙走出來詢問是不是要出門。
一會兒後,兩個保鏢隨程天源匆匆出發了。
南華大酒店是老區改造新城區裏頭最標誌性的建築羣之一,以奢華建築風格出名,價格更是貴得離譜,普通人壓根不敢在這樣的地方消費。
但身上動輒十幾張信用卡銀行卡的小虎子敢,而且還悠然自得,即便手機裏一個勁兒喊救命,轉身就躺在休息區裏的沙發上睡着了。
程天源剛走進金碧輝煌的大門,便瞧見了那個高高瘦瘦的叛逆少年,又見他染了一頭翠綠的髮絲,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跟在後方的兩個保鏢偷偷笑了,低低聊着話。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趕的潮流更是不一樣!”
“這樣的綠頭髮,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打從心眼裏佩服這位小兄弟,勇氣可嘉!”
程天源:“……”
他無奈嘆氣,走了上前,推了推少年的胳膊。
“小虎子!小虎子!”
少年迷糊轉醒,愣愣看着程天源,轉而哈哈爆笑,一把撲進程天源的懷裏。
“源叔!源叔!你終於來了!救命啊!救命啊!”
程天源苦笑:“安靜點兒。拿上行李,跟我上車。先帶你去警察局報案,然後帶你回馨園。明天早上再去銀行掛失銀行卡和信用卡。”
少年嘻嘻笑道:“聽您的!聽您的!”
程天源站了起來,將他拽上來。
兩個保鏢上前,將一旁的行李箱擰起來。
“哎哎!”少年狐疑問:“叔,他們誰啊?”
程天源低聲:“家裏的保鏢。”
少年愣了一下,轉而“噗嗤!”一聲哈哈大笑。
“叔!你和嬸子終於有大富豪的做派和風範了!耶!好樣的!就得這樣!知道不?!就得這樣!”
兩個保鏢對視一眼,憋不住偷笑。
程天源哄着身側的少年,道:“行行行,別笑了。車子就在外頭,咱們出去上車吧!”
他和保鏢快步往大門口走去,後方的少年蹦蹦跳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