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歲月流歌 >第七十五章 山鄉鉅變(六)
    早年間,下游的水庫大壩沒有建成之前,紅石灣這一帶,還是個水陸交通都很便利的地方。

    沿着西淠河順流而下,可以直達淮河,這條水路自打唐宋以來就是一條很著名的茶道。

    如果沿着老沙河逆流而上,再沿着山中的茶馬古道一路往南翻越幾座大山,便來到了長江水系。

    遼闊的江漢平原近在眼前,不管是沿着陸路去武漢,還是沿江東去前往江浙諸省,都非常的方便了。

    陸路方面,陸安州、大青山、鮮花坪、麻埠街之間,自古以來就有官道相連。紅石灣小學如今所在的位置距離最近的官道,不足十里的路程,牛車馬車都能行走。

    所以在民國以前,湘贛、西南諸省的商賈和移民前往陸安州、廬州府,大多會選擇穿越大別山脈,走麻埠街茶市所在的這條水路。

    聽老輩人講,那個時候西淠河每年的豐水季節,河面上的竹排木排絡繹不絕。山下的紅土路上,經常有插着鏢旗、操着外省口音的馬幫商隊匆匆經過。

    他們帶來了洋布洋油、洋釘池鹽。秋冬時節原路返回時,馬背、商船上的貨品,已經換成大別山裏盛產的綠茶和黃煙了。

    解放後,一條大壩凌空而起,阻斷了咆哮的山洪、造福了百萬蒼生,也使得紅石灣從此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人間孤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當地的土著山民,大多都是湘贛移民的後裔。困在這片山水之間,儘管沒有詩人筆下描寫的那般遙遠,但到吳老師、張老師他們這一輩,差不多已有兩代人了。

    所以人們做夢都想着能有一條紅土路通往山外,把這人間的煙火再次連接起來。

    “要想富,先修路”,也是那個年代廣爲流傳的一個口號。

    很長一段時間,人們其實搞不清楚,修路和致富到底有啥關係。

    看到一些投資幾百億修建的高速公路,半天見不到一輛汽車,也不禁會犯嘀咕,這不是在白白浪費納稅人的辛苦錢嘛。這些投資用在實實在在的民生上豈不是更好?比如加點工資、減少一些農業稅之類。

    直到二十年後,四通八達的高速交通網絡,打通了經濟發展的任督二脈,見證了整個國家的繁榮和復興,每個人才由衷的感嘆道,真是要想富先修路啊!

    要不是當年偉大的設計師們高瞻遠矚,勒緊褲腰帶搞基建,建高速、修高鐵、建機場、建港口,改變電力、通訊的落後面貌,解決國民經濟發展的瓶頸問題,我們國家現在說不定還是翻版的印度呢!

    從投資學的角度來看,交通屬於投資硬環境的範疇。

    衡量一個國家一個地區投資環境好壞最基本的切入點,就是看它的硬環境怎麼樣,有沒有實現“七通一平”。

    目前很多亞非拉發展中國家,連最基本的投資硬環境都不具備。比如一個十萬人以上的中等城鎮,甚至不通網絡、不通水氣,每天供電三小時,就像我們國家的七八十年代那樣。基礎設施的落後面貌如果不改變,要想在很短的時間裏發展經濟改善民生,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這些國家又有一個共同的國情,就是政府沒有錢,然而基建工程又都是燒錢的大項目。這樣的一對矛盾該怎麼解決呢?答案是“中國模式”。

    政府放權,向世界敞開大門,通過各種項目融資模式引入國際資本和民間資本。

    所以在“一帶一路”的資本輸出戰略中,基建產能、技術、人才的全方位輸出,正是我們的優勢所在。也與沿線的絕大多數國家和地區,找到了戰略合作的契合點。

    這種合作大多都是互惠互利,雙贏或者多贏的商業行爲,與冷戰時期政府間的單邊無償援助,在性質和意義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以BOT項目融資爲例,一條高速公路、鐵路、港口或者電站,設計、融資、建設、運營,全部由中方企業負責。作爲投資方,我方企業獲得的是該項目建成後二十年或三十年的經營權。在這個雙方約定的經營期內,不但收回了投資成本,還能獲得很好的投資回報。

    對於引入該項目的東道國來說,不需要一分錢的負債或財政投入,就把事情辦成了。還可以通過傳幫帶的方式,培養出一大批本土化的管理和技術人才。項目運營後,每年還能帶來可觀的稅收收入。

    投資環境的第一個升級版就是投資軟環境,比如政府的辦事效率和廉潔度、勞動者的普遍素質和受教育程度等等。

    如果說投資的硬環境,還可以通過政府轉變思路引入各方資本,通過“大水漫灌”式的高強度投入,在很短的時間裏見到效果,投資軟環境建設的見效速度,則要慢得多。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兩代勞動者素質的根本改變,沒有個幾十年的時間,往往是很難見效的。沒有這些勞動者,很多技術、資本密集型的先進製造業將沒有辦法發展,因爲招不到合格的工人。

    最近幾年我們經常可以從電視網絡上看到這樣的一些信息,某家知名的外資企業人去樓空,不計成本的撤出中國市場。也引起了人們普遍的擔憂,認爲大量外資的流失會動搖我國的“世界工廠”地位。

    其實這種擔心大可不必,它只是我國經濟轉型升級過程中必須付出的代價。

    隨着老年化社會的到來,國內人力成本快速增長,那些靠着血汗工廠賺錢的加工型企業撤出投資,把生產車間搬到成本更低的國家和地區,是個不可逆轉的必然趨勢。同樣熟練的服裝工人,越南的月薪1500元人民幣、孟加拉500元人民幣、柬埔寨1000元人民幣,可是在中國市場5000元的月薪招不到工人,所以是個企業都會跑的。

    但是對於高端製造業和服務業來說,我國目前的投資軟環境和配套環境,至少比很多國家超前了二十年。在其他國家開工廠,可能一顆螺絲釘都需要進口,物流成本有時比商品本身的價值還要高,政府效率低下,沒有紅包不給辦事,工人動輒撂挑子等等。在我國,一個政務中心、工業園區轉上一圈,基本上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更不要說那些市場導向型的國際投資了,十四億人口的中國市場,對於任何一家跨國公司來說,其中的吸引力都是致命的。

    所以從近年來國際收支的具體數據看,儘管我國已經成爲全球第三大資本來源地了,但資本項目的國際收支仍然處於淨流入的狀態。一些低端的製造業正在大踏步的出走,但質量更高的資本和項目卻在源源不斷的流入,比如斯特拉等等。

    美國在這個時候和我們打貿易戰,真是選錯了時間。

    我國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裏實現生產、流通、消費的內循環,美國不能。我國已經進入傳統產能和社會資本的過剩階段,出口遠沒有以前那麼重要了,而美國依然依賴中國出口的廉價商品。美元在全球支付結算體系中的話語權,離不開中國的支持,因爲我們是它的第二大債權人。從跨國投資的壟斷優勢來看,包括技術、規模、管理、融資等等方面,我國企業資本輸出的比較優勢,恰恰是在一帶一路沿線的廣大發展中國家。

    由其可見,資本、市場、投資這三個經濟發展最重要的元素,我國都由過去的需求方變成了如今的供給方,老美還在用技術、市場封鎖和軍事訛詐的老手段來要挾我們,就有點在耍流氓了。

    投資環境的第二個升級版,叫做配套環境。

    中西部地區的人們經常在反思,蘇南、浙江一帶的地方經濟爲什麼發展的那麼好?

    大家都在搞城市建設,都在不遺餘力的招商引資,幾十年的發展下來,一個地級市的經濟規模還比不上人家的一個普通鄉鎮。

    這個問題的根源,可能出在早期地方領導對於配套環境的認識上。

    同樣的招商引資,人家幾十年如一日在一個主導產業上下功夫,進行全產業鏈的打造,形成了一大批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地方經濟。鞋城、襪城、五金城、皮革城、小商品市場等等,最終成爲與這個產業有關的資本、物流、貿易、人才的全球聚集地。

    而中西部很多地方的招商引資是啥項目都招,若干年之後,除了房地產外,沒有培育出任何一個具有核心競爭力的主導產業,地方經濟的發展也就沒有了後勁。

    如今我們還在炒房搓麻將,人家已經在“一帶一路”的號召下走出國門,在世界各地投資中國城、中資工業園區了,爲本地區民間資本的輸出保駕護航。

    這是新時期最容易抓住的一個財富增長點,國家的號角已經吹響了,欠發達地區的人們如果再不重視,未來的差距就會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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