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小許子從外面奔入,大聲說:“皇后來了”
“是青宮人引燈,還是駕臨”劉啓猛地爬起身子,問小許子,接着給皇帝說,“我和小許子擋駕,就說你休息了。”
皇帝駐劍而起,在帷幄柱樑邊張皇繞走。劉啓拉了發抖的小許子,猛地往外走。小許子的手又柔又冰涼,真像是女人的手,劉啓走到門邊才反應過來,這就覺得一絲肉麻,便連忙丟掉。
劉啓和小許子剛關了鏤木門,就看到兩名青衣宮女探燈而來,看來皇后已經闖過侍衛那關了。后妃侍寢是要在自己的寢宮裏等,被翻了牌子着妝等待,或可入幸,而一旦入幸,是不能留宿的,唯一可以留宿的是皇后,她可以不召自來,可以發現端倪,而且她是魯後的侄女,親侄女。
劉啓還不太清楚,想着說辭,卻見小許子扎身就上前見駕,並故作詫異地說:“娘娘,陛下未曾召幸,如今已經睡了。”
皇后穿了金棠華衣,高領子的金絲明亮亮的,但頭上高挽着頭髮和短身很不搭調。真切再看,她長了尖高顴骨,鼻子邊有個麻子,面孔半青半黑,撲簌簌地濃抹着鉛粉,真如鬼魅,已是這樣,可她偏偏還輕步姿曼,似嗔似怨。劉啓只瞅了兩眼,就在第一次見到皇后時泛起雞皮疙瘩,心說:我要是皇帝,哪怕小許子再醜十倍,我也寧願抱着這個沒蛋蛋的,而不願意看這個讓人嘔飯十升的女人。
“是嗎”皇后晃了一下捏成淑女狀的手,慌忙一擺,嬌滴滴地說,“我便無聲息地去侍寢”
劉啓胃中猛地一縮,連忙強忍住,擋住越過小許子的皇后,雙手伸開,卻“咦”地一嘆,故意瞅住皇后的面孔,驚叫:“你的臉花了要是這樣還去見皇帝,那是君前失儀”說完,他的手就伸上去了。
事已至此,還管她是不是皇后
劉啓上去擦了一把。
“嗯”皇后微怒,一斂面色,卻不知道劉啓趁機給她擦花,只是覺得這皇帝身邊的這小子好無禮,她自幼生得醜陋,對男人挨碰自己不敏感,猛一扭頭,看像一旁的宮女,問:“我的臉花了嗎”
宮女低着頭,輕聲地說:“沒有”
劉啓指出她的不是,說:“你還沒擡頭看呢”
“尊卑有別,奴婢是不能直眼看娘娘的”宮女顫聲說。劉啓聽聞後心中壞笑,心說:“怕是不敢看吧。”
皇后叉起腰,用稚氣而又厲害的聲音要求:“我叫你看,你就看”
宮女連忙看上一下,卻看看劉啓,大概怕劉啓獲罪,便含糊地替劉啓遮掩說:“大概有一點脫粉,卻也不是很嚴重。”
小許子不得不佩服劉啓的高明,但立刻爬起身,居於側後說:“皇后娘娘還是回去安歇吧,陛下說了,今個誰也不見。”
連哄帶騙,好不容易纔將皇后支走,兩人這才感覺到一陣輕鬆,都鬆了一口氣,這會兒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相互看看,似乎以前的是非恩怨都不再存在。小許子嬌笑一下,想回大屋,卻還是停住,讓劉啓進去。劉啓覺得他怕自己留在外面去告密,便不謙讓,大步走進去。
皇帝不知道藏到哪裏去了,劉啓也不想找他,便臥了個地方睡覺,可怎麼也睡不着,只好聽着外面的風起雲涌閉目養神。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參合,但隨即卻又推敲整個事情的經過,竟然發現,皇帝纔是這其中可有可無的角色。
他的皇叔安排這一切,他的大皇兄聽他幾句話就決定脅迫太后。
這怎麼可能呢
難道皇帝的忠臣忠心到這地步
還有,他們兵變,能不能成功呢他靜靜地想,卻聽到人爬來的聲音,擡頭一看,卻是皇帝。皇帝像是在回答他的疑問,卻更像是看其間有沒有什麼疏漏,說:“夜間軍士移營到行宮外,用過早飯後起駕。只要咱熬到那時候,就一定會成功。孤親政後一定重賞你,你想要什麼官職,孤都給。”
小許子渾身發抖地進來,嚇了兩人一跳。
他說:“外面下雨了,我冷得很”
果然,外面響起呼啦啦的水聲,他渾身都溼了。
“是的。到了明天,孤會重重地賞你”皇帝看了下小許子,又接着許諾,聲音一陣激動和發抖,“公爵丞相。孤都願意但要出了事,你一定要在孤身邊。”
開玩笑。
公爵、丞相,十五歲的人去擔任天下人誰不覺得兒戲
小許子也督促問劉啓要什麼。
劉啓卻答不上來要什麼,便使勁想什麼纔是自己非要不可的。
小許子說:“讓陛下賞你一百個美女好不好”
劉啓也難知道好與不好,仍然默默地想。
“快說呀。要不賞你個許多的奴僕殺掉你的仇人讓你家世世代代都榮華富貴”小許子又問。
劉啓想想,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家,而那裏又開始打仗,便低聲說:“賞我過年回我的家鄉吧。”
“這哪夠你再想想,還有什麼”皇帝粗暴地打斷他的話。
劉啓想,卻還是想不到自己非要不可的,但也不是沒有想要的。他傻傻地說:“我要天下太平,人們都有好日子過。要陛下論功行賞,不能讓立了戰功,拋頭顱灑熱血的好男兒捂着臉哭泣,行不行你能做到,我就支持你,助你。”
“將來,整個天下都是陛下的。要什麼就快說。”小許子明顯不當他已經要了,便不耐煩地督促。
“我已經說了,我想要天下太平,人們都好好的過日子。打仗立功的兄弟不用抱住頭哭,這是一個皇帝應該做的,這是一個皇帝享用忠誠的基礎。”劉啓肯定地說,眼睛透出幸福的光芒。
“別跟他說,他有病”皇帝哼了一句,又拄住自己的劍亂走。
“我沒病的”劉啓爭執,激烈地回說,“難道你親政不是爲了天下太平嗎”
“孤一親政,天下就太平了”皇帝堅信地說,“我是皇帝,子民們需要孤,而魯太后當權,那是亂政,沒有人亂政,天下那還不是太平的”
劉啓突然被一陣落輝晃了眼睛,心底無端端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