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臉上的肉隨着“噼啪”聲直跳,聽得阿爸的聲音,“讓你習得一點?32??淫巧計就去偷狗?讓你不知道什麼叫血汗之物?讓你心中沒有廉恥……”冒汗的臉上猛地通紅,接着便大聲爭辯:“這不是偷,這是教訓,那個養狗的放狗咬我!”

    劉海哼了一聲,又問他:“別人放狗咬你,就把你咬成個賊?讓你心胸窄狷?”

    劉啓默然,十餘鞭後又說:“我沒有多想!以後會改!”

    “你不記得三思而後行嗎?爲求心裏痛快,就可以做賊嗎?”

    劉啓死也不肯承認是偷,擰着勁兒解釋:“是騙,不是偷?!”

    “不是血汗之物就是偷!難道騙了之後就可以偷?”

    衆人看鞭子卷的都是血肉,個個心肉驚跳。

    餘山漢還張口結舌地發愣,感覺到雅塔梅捅了自己一下,心惱自己糊塗,立刻就問:“主公,你要打死他嗎?幾十鞭了,懲戒也得有個數呀。咱把東西還給人家,就不是偷了!”

    “可那還是偷,起了心就是偷!”劉海咬牙切齒地說。

    花流霜心裏被貓抓了一樣,一刻也不能安穩,眼看逢術幾個遠遠跑來,立刻給了一個眼色。逢術二話不說,就去攔鞭子,趁鞭稍一頓,執住了說:“他記住啦!”又問:“劉啓,你記住了沒有?!”

    劉啓說:“記住了!我本來就是流血斷頭,窮死餓死,也不起心佔有不流血不流汗的東西的。這回是一心想有幾條和‘雪地虎’相比的狗,遇事之前只求痛快,才藥了狗帶回家裏。現在想想,養狗的雖然放狗咬我,可狗也不是他的,和狗沒關係,差點成了偷!”

    “那你的心胸呢?”劉海又問。

    劉啓又振振有詞地說:“我心胸本來很寬廣的,就是貪玩,再說,他們家的狗多。”

    劉海說:“你生下來就是爲了玩嗎?”

    劉啓想也不想就搖頭,心裏卻轉到風月那兒,暗道:什麼“皇圖霸業笑談中,不如人生一場醉”,我纔不一天到晚叼着杯子,唱花歌兒呢。

    他不知怎麼想的,想到自己頂着歪歪的小帽,晃着酒具,一步幾搖的樣子,差點笑出來。

    他正覺得沒什麼事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脖子一緊,被父親拎着往外走,心裏不由納悶:不會是讓我去章妙妙家道歉吧,去就去,我堂堂一個******還怕?頂多被琉姝阿姐再看不起一次。

    他正盤算着要怎麼面對和章妙妙長的一樣的他阿爸時,聽到阿媽問:“打也打了,你要帶他去哪?”心想:還能去哪?

    劉海卻回了一句“去他該去的地方呆上幾個月”,便拉着劉啓,頭也不回地走了。

    衆人終於鬆了一口氣,覺得是送他回學堂,無不相互話說劉啓長短。

    連花流霜也鬆了一口氣,給逗狗不小心,把袍子掛狗牙上的風月訴苦:“還是他阿爸能管得住他!”

    “丟嘴!”風月一邊下腳往狗頭上踢,一邊“嗯”了一聲。

    段晚容看他這樣兒,心裏就有氣,便小聲地給花流霜說:“還說劉啓不是跟他學壞的?他一天到晚就沒個正型,看袍子被狗拽了。”

    蔡彩一聽,就覺得自己被大巫開了天,頭腦清清亮亮。她自是恍然大悟,便再次看着那老頭,心裏琢磨着讓兒子離遠爲妙。

    飛鳥已想過了,到章妙妙家先去看看他家的狗,有,給狗道個歉,沒有,找狗倌和狗圈道歉,且最好能磨蹭到章妙妙和章琉姝去了學堂,免得她倆到學堂裏沸沸揚揚地宣揚,說自己偷他們家的狗。盤算打到這裏,本應是七上八下的算盤子早已在架子上歸了位。他搖搖晃晃,賴在阿爸的手掌上,左一頭,右一頭地撞,翻了兩條街才覺得路彎的不對——該橫括的時候卻豎着拐了彎,不禁在心底“咦”了一聲。

    可他磨蹭之心在先,心勁也虛——知道自己還是個犯了過錯的人,遺留的問題還在,大不了多轉一圈就多觀賞一圈的風光,也就故作不知地過這一關。

    終於,路又對了,前面的拐角處露出一家燒熟食的飯鋪。

    那兒竟一大早冒了香氣,絲絲肉香、絲絲胡麻香料香,還帶了一點肉食老店所特有的陳年老香。飛鳥使勁抽了抽鼻子,很想知道阿爸會不會讓自己坐到那個善燒雞鴨的嬤嬤面前,一嘴兩用地喫、贊,立刻哎呀一聲,一彎腰按了肚殼子,冒稱“肚子疼”。劉海溫和地問了他一句。他已知道阿爸相信自己知錯就改的保證,立刻嘀咕說:“我也不知道,光覺得肚子空空的,很難受!”

    劉海松了手,用幾分意料之中的口吻說:“想你也是餓了!多久沒喫烏嬤嬤燒製的野鵝了?!我去給你買一隻,讓你拿到手裏。”

    他讓兒子等着,而自己走到簾子跟前,掀了進去。

    留在雪地上的飛鳥喃喃地叫了句“不會吧”,歡活地抖動倆“翅膀”,激動得好似鬼上了身。他站了一會,朝鑽出來的阿爸那兒一看,果然看到阿爸那粗大的手掌上拎着一隻色黃皮焦的肥鵝,立刻把兩隻手都貼到腹部上,緩慢而有感覺地搓下去,因良心難安,再次承認自己的錯誤說:“阿爸。我知錯了。以後,一定比所有的******都大度,不鬥威風,不打架,不耍小聰明,只偶爾騙騙人!”立刻,他肯定地更正:“也不騙人了。”

    劉海把鵝交了出去,似是欣慰地問:“真的?”

    飛鳥一手捧鵝背膀,一手拽鵝腿,一咬就塞了嘴,只好用眼神和點頭來回答阿爸的話,跟在阿爸的身後往章妙妙家走,邊走邊想:阿爸是相信我知錯能改啊。我不能怕章妙妙給人胡說,應該更加勇敢地面對。

    他跟一隻長了新牙的老狼一樣,撕得起勁,全不看路。當然,他不看路也知道往哪走,等一擡頭看不到阿爸,便猛跑兩步。看看前方的雪路,雖略有點彎,眼睛照樣能看到路盡頭——也沒有阿爸的身影。他發了愣,自言自語地說:“阿爸走這麼快?腿上長白毛,成飛毛腿了。”

    陡然,劉海在這個拐彎的另一條路上叫他,問他:“你

    去哪?”

    飛鳥一回頭,摳着牙縫問阿爸:“不是給章妙妙的阿爸認錯嗎?該沿着這條路走呀!”

    劉海啞然失笑,淡淡地說:“誰告訴你要去給章妙妙的阿爸認錯了?等你幾個阿叔把狗還回去,他還不一定知道下面的事呢。”

    飛鳥立刻明白了,伸着又冰又油的手歡呼說:“阿爸原諒我啦?!我還以爲要去章妙妙家呢?嚇了一頭汗。那咱是去哪?快回家吧,鵝都涼了,回去熱熱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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