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妙妙極不情願地分他許多,卻好言哄騙說:“我知道你要拿去賣。只要你下次還來給我做。只管拿就是。”

    ※※※

    往常羣獵,少年們都整夜、整夜不睡。臨時司學官不許孩子們到處走動,不許孩子們點燈,更不許孩子們到別人的帳篷裏去玩。派出巡營的大人出來抓人,抓到輪值大帳,逼着孩子們睡覺。劉啓離開章妙妙的帳篷時不知到了幾更。只知道還有人聲。他使勁揩着被章妙妙她們擦花的臉,抱包胭脂油低頭回去,怕見到人卻偏偏見到人,還恰恰是巡營的大人。這些大人見劉啓臉頰嫣紅,紅脣似火,幾乎不敢認,他們都彎腰爬在臉上瞅,好奇地問:“劉啓寶特。你咋學起女人來了?!”說完,偷偷樂着先走。

    劉啓也知道逮上要去輪值大帳,只好跟在他們身後走。

    他有覺就睡,有獵就打,很少進輪值大帳,更不像某些小孩,心照不宣地讓人逮,去到大帳賴一起玩。這下被逮,只覺得更加睏乏。眼看就要快到輪值大帳了,裏面人聲洶洶。劉啓突然醒悟到什麼,連忙落到幾個大人的後面,打雪地裏抓把雪擦臉。

    他這臉塗的是油,用冷水、冰雪自然是越洗越嬌豔。

    大人已經打帳門口回身喚他的名字。他沒有辦法,只好抱着胭脂小跑兩步,頂頭往裏進。

    此刻,輪值大帳早已人滿爲患,個個帶着遊戲用具。章琉姝、她的幾個女伴也在,她們各坐氈毯,坐在男同窗對面甩骨牌,不時抿嘴嬌笑。

    劉啓初進來沒有剛過多人注意。但從幾個人到全部人關注的過程也只在那一剎那,旋即,他們的驚歎彙集成齊齊的“哦”和幾聲尖銳的口哨。劉啓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實,“啪、啪”踩着小馬靴,打他們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穿過,把胭脂奉送到章琉姝面前,說:“阿姐。我送你的胭脂!”

    章琉姝早已面紅耳赤,恨不得有條地縫可以鑽下去。

    她心裏又急又氣地嚷:“我將來要嫁一個這塗胭脂抹粉的小丑?真是沒臉見人啦。”於是乾脆裝作沒轉臉,從而當是沒看到,並以一個大個子的身影打掩護。她極希望無人注意自己,好讓自己找個機會溜回去睡覺。着實想不到,飛鳥進來就找上她,當衆溫柔體貼地送去胭脂。

    對章琉姝來說,這種的表現更像是母天鵝正在天鵝面前展示,湖中爬上一隻癩蛤蟆,告訴所有的天鵝說:其實你們前面這位高貴而美麗的小姐是我蛤蟆的女人。

    她陡然惱羞成怒,“噌”地站起來,甩手打了劉啓一記耳光,並奪下胭脂油摔在地上。

    劉啓一腳略向前踩,雙手平伸上交,轉眼間就保持成這個姿勢木木怔怔,旋即“嗖”地被臉麻耳響的感覺帶回宴後追攆場面,再“嗖”地站回來面對這不知道怎麼回事的一巴掌。他連忙彎腰去找那包胭脂油,在人屁股下爬來爬去地說:“我把胭脂油送阿姐,就是爲了不讓阿姐生氣。你的臉都裂啦。咦。胭脂油呢。”

    章琉姝不知怎麼的,腦子“轟”地一炸,拿腳踹向劉啓的背。

    劉啓“嗯”地疼呼,雖及時連滾帶爬地跑到一邊,仍捱了好幾腳。他大聲說:“阿姐。阿姐。你消消氣我再給你說話!”說完,退步擺手。

    他轉過身,倒也覺得當衆捱打沒面子,一邊往對面走,一邊靠“唏、唏”地口哨聲挽回尊嚴。

    章琉姝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教訓到該人,怒氣更勝,衝他的背影大喝:“你以爲你有什麼了不起!?要不是靠上你阿姐我,人家早就打改了你!”

    飛鳥因而跟大夥嚷嚷說:“阿姐大旗不該阿弟扛麼?沒辦法呀。”他儘管心裏很難過,還是以爲章琉姝會爲這句話高興,忘掉自己無意中的錯事,可剛一回頭,就聽得章琉姝大吼:“你給我滾得遠遠的,別讓我看到。”

    劉啓見她說完路也不看,哭着往外趟,不等她的女伴起身就往外追,卻被聲色俱厲的大人攔住訓斥。此時,連一干捧星追月般圍繞在章琉姝身邊的少年也莫名其妙地走到前面嚷:“把你阿姐氣哭了吧?”他們大大小小把劉啓擋到背後,自己往外趕。劉啓出不了門,只好自後大吼:“關你們什麼鳥事?”

    這幾個月和章琉姝走得最近的少年叫葉赫蒙完臣。

    他站到劉啓身邊就用指頭點戳,以護花使者的身份嚷:“你要是再敢惹你阿姐生氣。我就收拾你。”

    劉啓受不了他越俎代庖的嘴臉,惡狠狠地說:“就憑你?”

    兩人三句話沒說完就鬥上肝火。葉赫蒙完臣甩手打臉。劉啓則按上了他的胸口,提着他往地下摔。

    衆人在大人的幫助下七手八腳地拉陣架,說了劉啓好一通。

    劉啓胸口都憋酸了,回去找到自己的胭脂油,冷冷地往外闖。一個大人突然不再讓走,說:“你不能再出去。”劉啓記得前頭走了的好幾個,說:“他們怎麼出去了?”那大人說:“他們不是替你去安慰琉姝貝格(和寶特相對應的貴族少女稱呼)了?”飛鳥憋了一肚子火,着實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倒要替自己去勸,便說:“我也去?”那大人不肯,按自己的想法說:“都走這麼大會了,你還去幹嘛?”

    劉啓沒辦法,回來想找個角落兒先睡一覺,可坐哪都亂哄哄的,心裏就煩悶開了,暗說:“輪值大帳是讓到處亂跑的人睡覺的。可結果呢?倒成了大夥專門來玩的地方。這些大人守門嚴實,守着讓人玩,不玩不行。”

    氣歸氣,吵歸吵,覺還是要睡。

    他平息了一下義憤,不管三七二十一隻管睡,卻也辛辛苦苦地睡了去。

    天快亮時,大人們開始趕人回去穿戴、準備。冬天夜長,劉啓倒也睡了個差不多。他聽人叫“冷”,知道他們熬夜熬的,心裏卻爲自己能睡着高興,就大搖大擺地回自己班的營帳作出發的準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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