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一下被父親嚴厲的口氣驚到,不由打了個寒蟬,連忙爬起來,瘸瘸往外跑,嚷道:“我出去玩。”

    他一溜達,溜達到段晚容家,發覺段晚容家酒肉噴香,來到許多客人,當院還有一條年輕的後生“嘣、嘣”劈柴,每次都用吐沫噴手,而後掄起榔頭對着面前墊高的木頭就是一下,待木頭從中裂開,用腳把那木頭踢開。

    劉啓發覺這阿哥劈柴手法無比純熟,遠遠觀摩,見得段晚容阿奶戲鬧兩句,鑽進柴房就揪喫的,竟見到雨蝶、段晚容兩個,雨蝶竟是陪着段晚容坐在一起,大聲笑說:“外面那個憨石頭肯定是阿奶給阿姐招來的男人——”

    他問餘阿蝶:“你說是不是?”

    餘阿蝶沒有吭聲。

    段晚容哭了出來,起來就衝劉啓一腳,紅着兩隻眼睛嚷:“誰讓你到我家來的?!滾蛋!”

    餘阿蝶愣愣地站着,連忙說:“我們是來找你的,被她阿奶拉來……”

    她吭咳哼嘿了半天,一雙柔目裏的光亮彎彎扭扭。

    劉啓沒有碰到過,只好退出來,連連說:“好!走就走!再也不到你家來……”

    他吞喫偷來的牛肚,瘸拐着往外走,聽到段晚容的阿奶喊自己,扭頭站住,滿臉興奮地搽了“八”字手,找準劈柴後生,含糊大叫:“阿哥,你媳婦太過分啦,你娶回家前,一定要多揍她。”

    段晚容實在不想劉啓會如此幸災樂禍,竟從柴房追出來。

    劉啓扒長眼角,耷拉着舌頭逃躥,還是被逮到,只好捂着屁股打轉,求饒說:“阿姐。阿姐。我受了傷的,不經打——”

    段晚容拽着他的衣裳甩兩甩,哽咽道:“你就這麼想讓我嫁人?!晚上困了,不許再趴我身上鬧?!”

    劉啓把手指頭加上也不知道這是啥邏輯,繃尖嘴巴嚷:“你也不是沒有過。你。你太沒道理啦。”

    段晚容說:“你說的。我要嫁人了呀。”

    劉啓“噢”了一聲,低着頭說:“那好吧。”

    他扭過頭翻上雪坎,心裏也無比失落,直到發覺餘阿蝶走在自己身邊,方似有補償地問:“阿蝶呀阿蝶。你跟我一起去放牧吧?!”

    餘阿蝶大喫一驚,問:“你真的要去放牧呀!”

    劉啓故作輕鬆地哼着歌兒,不時打打口哨。

    他本想扯着餘阿蝶的手掌繞一大圈,不想段晚容趕來把餘阿蝶強行扯走,只好回過頭,歪着頭看着一前一後飛走的兩個少女,一本正經地嘆氣:“女人要嫁人的時候,性情就會大變。【w  qu 】哎~?!她不會是重色輕我吧?!太過分!!”

    他以十二分遇人不淑的壞心情往家邁步,覺得傷口越來越疼,進了屋找疼愛自己的阿媽幫自己看看,喊了兩聲喊不到,就自己鬆了鬆褲帶,提溜着扭頭往後看,連連轉圈卻怎麼也看不到……

    章藍採趕出來,強行幫他看兩眼,低聲叮囑:“你到裏面去,看那倆中原人和你阿爸說什麼?!”

    劉啓沒留意外面車和隨從變樣,尚不知道章維已走,聽她這麼說,提着褲帶往屋裏跑,進去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徑直爬上炕,跪趴到阿爸身上看對面倆個據小几而坐的中原使臣。

    兩位使臣見到他都有點兒喫驚,慌忙客氣道:“原來這位公子是劉嶺的兒子啊!”

    劉啓推出一個巴掌,大大方方地說:“免禮。免禮。”

    他爬到阿爸耳朵邊,低聲說:“刺客要用弩機嫁禍他倆,他倆來澄清麼?”

    劉海笑着把他的話說給客人知道:“犬子說刺客用弩是爲了嫁禍你們。哈哈。”

    方白也笑了,就勢問道:“是誰嫁禍給我們呢?”

    劉海知道他們要說誰,而刺客背後的主謀,還真是另有其人,收斂笑意,不快地說:“想必兩位大人都知道疏不間親吧?!”

    方白訥訥地收住脣舌,繼而笑道:“劉嶺責備的是。我二人今日見得劉嶺身體康健,心裏很是高興,一時失言,請不要見怪。”繼而說:“這也是我二人拿頂主張,決定把一筆大買賣雙手奉上。”

    劉海說:“還是馬兒的事吧?!一千匹。賒賬三百石,現款二百五十石。建不建郡,我也只是提個建議……你們聽也罷,不聽也罷,但還是要答應我的一點兒條件。”

    楊達貴連聲說:“答應。當然答應。”

    劉啓好奇地問:“什麼條件?!”

    劉海瞪了他一眼,怒道:“小孩子沒有不插嘴的。”

    劉啓只好閉嘴。

    方白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我把這個價錢說給了章嶺,章嶺可是按賒賬二百五十石哦?!”

    劉海臉上的笑容和客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儘量禮貌地說:“我以此價給朝廷馬匹,那是我對朝廷的一點心意,你們卻來回壓價,自作聰明,盡失風度?!”

    他判斷說:“你們讓章嶺知道我給出的馬價?!你們如此撥弄是非。他只會提價,不會掉價,更不會以二百五十石賒賬給你們。很抱歉。我們買賣到此爲止!”

    方白臉色大變,聲音不禁有點兒顫抖,大聲說:“爲什麼?!你怕他?”

    劉海冷笑說:“朝廷官購馬要低於馬市價格二倍或兩倍以上,所以你們購不到馬匹。我顧及各族各部的利益,本以爲二百五十石的價格給你們幾千匹馬,既可以解你們燃眉之急,又不至於動搖馬市,損害邊民利益。你們可好?!你們卻拿着我給出的馬價到處招搖壓價,你們是在爲朝廷辦事嗎?!朝廷就是要你們壓榨邊民嗎?!對不起了。送客。”

    楊達貴連忙道歉說:“鄙生不知曲委,以後再不敢做這樣的蠢事!”

    劉海嘆道:“你們既然要到章嶺給出的價格,潢東再不會低於此價出賣馬匹——誰敢?!二位使臣請回吧。”

    方白牽強一笑,大聲說:“三百五十石。”

    劉海搖了搖頭,只是說:“不要自作聰明瞭,二位使臣請回。”

    劉啓有點同情地看過去,心說:“自作自受了吧?!”

    在他的注視下,那倜儻的方白略微晃了一晃,整張臉孔忽而扭成一團,卻再次展開,笑着說:“有

    朝廷關照,你怕什麼?!只要你答應,不是有條件的嗎?!保證捐官安置,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要是不肯,我會找小李都帥與你們說。”

    劉海仍是說:“兩位不要多費口舌,而且希望不要把我捐官的意思給透露出去,免得再生風波,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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