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想象裏面的殘酷,有些動容。
風月勸道:“朝廷裏一鍋渾水,老爺還要趟?!”
劉海說:“一輩子了也就這一點機會,進身出力也是應該的。”
他見樂兒擺開下酒菜,鹿肉也在煮,招呼大家都過來喫飯。花流霜想起劉啓來,事無大小地講了好久,說:“你現在還顧得上你兒子?不知道他現在什麼樣吧——根本就是半個流寇頭頭?!明天我去,讓他把人散掉。”
劉海見她執意要管,說:“那你去吧。”
到了第二天,花流霜正準備出發,大水一心打獵,也要一塊去。
花流霜雖有別的心思,但見他早早收拾行裝,也沒法說不讓去的。她安排些家事,這便讓風月帶着兩人出城。
長月向南過支水東西四、五百餘里,皆爲荒山野嶺,東南部被稱爲上苑;而支水北岸的長月附近往西過樑山,比之稱爲下苑。家中馬匹全被劉啓拉走,她也只得僱車。眼下季節,河川凋零,黃草連天,三人一出西門,只覺着高天雲舒,神清氣爽,這一路走起來,只見兩路林木雖然稀疏,草卻一騰而起,因土沃水足一騰而起,蓋牛藏羊,時而,還會有些貴族少年騎馬攜刃,趁秋行獵。
花流霜突然覺着劉啓根本不是爲了修房,而是流連忘返,懷念老家的生活纔不肯回城的。
馬車接近劉啓那裏,已經是半晌午。
出了馬車,順着風月所示方向,遠遠眺望,能看那圓包一樣的土山下有着幾個人影。
他們正甩着嗓子歌唱。
風月指了給他們看:“夫人!那些也是劉啓的人!”
花溜霜猝然聽他們唱的歌,也不懂,只覺得歌兒沒邊塞調子裏的悲回蒼勁,蕭蕭慷慨;沒牧歌反覆吟哦的空曠高遠、草原藍天;不是山族那種峭拔迅拔,甘甜明快的流轉;而是用“特、特、別、別”的長腔,直挺挺兒往上躥,來到高空就是一鞭爆開,像旱地裏裂開的春雷,讓人血脈膨脹。
這周圍正是山勢落差大邊緣地,西慶攻擊長月圍城,先到這裏,自平原仰視一番,誤以爲奪佔此地能俯瞰長月,然而經過激烈的戰鬥上去,方纔知道從北面看卻還是低了,軍事價值不大。
幾人就是從北面上來,三步並作兩步一走,說到就到。
花流霜點點頭,突然看到旁邊冒出來幾名縱馬似箭的少年,怒氣熏熏,剎那間已奔至幾人跟前。
一少年當先,上來就抽大水一鞭,他們都穿着戎裝,當先少年更是一身鎧子甲,肩頭的虎頭上牙很長,馬匹高大,手中馬鞭帶有銀色的光芒。大水從臉到胸被他打了重重一鞭,火辣辣地頭痛,摸臉一下,入手竟起了脊檁,雖然動怒,卻不敢還手,只是暴躁地吼:“你們想幹什麼?”
幾人覺得劉啓才這麼幹,想對方也太無理,風月舉起衣袖,抻抻、撣撣,笑道:“既然告訴了是陷阱,還不是爲了讓人注意?”
那名虎腦肩少年吼道:“混帳!爺們哪知道不是騙人的?”
“是呀!”旁邊有個清瘦的少年斯文一些,接過來說,“哪裏有先告訴別人的陷阱?這樣也能打獵?!害人!真害人。”
風月和花流霜看到後面還有人趕來,拖了匹瘸馬,心中哭笑不得。
花流霜正要說什麼,風月搶過話來。
他似乎一點兒也弄不懂,奇怪道:“陷阱自然不是我們佈置的,可老夫覺着奇怪,爲什麼寫上字就不能打獵了?!難道野獸看到了,會不從那兒經過?!”
有人笑呵呵地拗理,回答說:“恩。”
回答之後方覺着不妥。
後面來到的騎士渾身滾着塵土,頭上探花紫杯冠都被撞歪。
他請求大夥不要再糾纏,只關心“是不是”,問:“是不是他們下的陷阱?”
虎頭少年發着怒,再不糾纏,一擺手:“再找!”
他們幾人衝那幾個整地種地的男人衝過去。
花流霜爲了消事,並不阻攔,往上再走二、三百步,來到斜坡中央,回頭再看一看那邊兒,少年們已經蠻不講理地動上了手。
一男不知發什麼病,拿角號吹起,嗚嗚之聲四聞。
風月示意說:“夫人看吧。說劉啓是匪,誰辨得清?!”
話音剛落,山包上大鼓被擂,鼓素雖然箍不緊,隱有悶聲,但足夠讓三人亦驚亦乍的了。花流霜什麼話也沒有說,再往上走。
走不多大會兒,包上升起幾道烽煙。
她發愣之間,風月打後面攆上來,氣喘吁吁地說:“吹角是聯絡周圍的人。擂鼓是告訴山上的人。狼煙是通知遠處的人……”
若和那幫少年起衝突,爭執到衙門,兩個字:完啦。
花流霜不自覺加快步子,揣度說:“他應該不會給這些人幹架吧?!”
到了上面破廟,前方堆得到處都是泥土,乾草,還吊了幾口大鍋。幾人來不及細細觀摩,只注意到三個孩子和一個男的,孩子中最大的也不過七,八歲,他們正點柴火,身前的狼煙一人多粗。
風月厲聲道:“朱溫玉,你幹什麼?瘋了不是?”
花流霜到跟前,一把擰倒那男人,然後掂起一把燒火棍,慢慢把那些柴火挑散。朱溫玉着急,給風月說:“出了事不讓他知道,他還能讓我呆在廟裏管糧,看孩子?!揍都揍死我。”風月只好告訴他說:“這是劉啓阿媽,我家夫人!”再一眼投去,只見他“哽噔噔”退了五、六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