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花流霜忍不住問他,“難不成都給你打過招呼?”

    劉海微笑,目視那些儀衛車馬,給妻子說:“人家看到那排場了。你真沒見識!”太后,皇帝要親去的原因不是他們熱心,而是朝廷制定下來的慣例。靖康建國後,朝廷有段時間禁止私鬥,卻褒揚貴族間的決鬥。地位平等的貴族簽下生死約定,通過申報審批,決鬥便視爲合法,也算是弘揚尚武精神。皇帝本人曾多次擔當公證人,在北城比試。之所以要在北城校場,那是爲了戰勝的貴族很快在軍中揚名。

    後世皇帝卻不怎麼熱心,反覺得此舉會讓武將無法和睦,雖沒有明文禁止,卻擡出一條規則,公證人只限於君王,這也就等於禁止,你們打不打要我說了算。

    如今,既然決鬥被擡出來,根據禮法慣例,皇帝,北城都是要素。

    丞相魯直很晚纔出現,他並沒有侍駕在旁,而是四處尋找劉海,想在叮囑幾句。

    這次決鬥,對他,對魯後都至關重要。

    他出自魯氏一族,與魯後原是同宗,而張國燾是他的女婿。

    魯後掌權,他應呼聲入閣拜相,但身邊卻缺乏軍隊將領可用,尤其是前面的叛亂,看起來是皇權爭奪,而士兵們作亂的誘因根本不在於軍事將領的威信,而是新皇登基後,國庫無錢,不能按照慣例犒賞三軍,再加上往年欠餉積怨,給爆發了出來。起因絕非是他和魯後當權,但是這個犒賞不利,卻壓到了他頭上,軍隊的派閥因而也更反感他,哪個將領與他走得近了,就會被軍方貶斥。

    他擡舉劉海也是因爲自己是無人可用,借秦綱的舉薦,借劉海自身的軍功,眼見女婿與對方莫逆之交,才與魯後商議之後,敲定下來。但對於對方不是軍隊體系,能不能鎮壓軍心還心存遲疑。

    朝廷上的對手也不是對此事沒有非議,說他們無可用之人,胡亂拉了個蠻夷。

    而實際上,現在一場禍亂,轄軍和後軍損失慘重,參與者遭受株連和清洗,是個燙手的山芋,倒也給了劉海這個機會。

    說來也有意思,這一次出兵的人選,還不是魯氏派系的人提出來的,任誰也想不到,竟是大將軍健布。

    雖說如此,質疑者甚重,就連魯直也毫無信心,更不要說接受有“帝國第一悍將”之稱的宇文元成的挑戰。

    宮門高牆,天又陰去,把他憋出一身燥熱。

    他實在想不明白大將軍健布的立場,把劉海放到轄軍都督的位置上,那是要徵求大將軍的意見的,健布沒有反對,提出“若有馬戰之強,自可任用”,而之後,只是跑去見了一面,一起在酒樓吃了次飯,就能提議他來領兵?而反對的一方?乾脆擡出一員噁心到極點的猛將,背後的魯後——也就是他的本家堂妹,竟也支持。

    他和太后同宗,上臺以來被王統的人排斥,而實際上,卻又在治國的方針上和太后發生分歧,滿朝都是咬牙的恨,冬至就在眼前,外官入朝,很快就要一個不缺。然而,大員們紛紛找藉口,藩鎮將軍們更用各種理由搪塞,有人前來也是別有企圖,有的密陳自己禍國,有的志在尊王攘夷。

    他的心一直都提到嗓子眼上,直到等到許多乞免的摺子才鬆了一口氣,不管這些人是說腿疼還是胳膊疼,什麼事緊急,總還說了理由,比直接不來好。

    氣是鬆了,人的壓力也同樣大。冬至大典焦頭爛額不說,而今,所有的目標都指向自己力保的劉海,怕是要衝自己來。他心裏扎着刺,想起另外一個人選的兇名,不看好劉海,卻又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只覺得儀衛讓自己壓抑,高牆讓自己憋悶。

    他年紀也不小了,從入仕到長月動亂,頭髮幾乎全白,夜裏又缺覺,喫飯不規律,身體大不如前,走上一會已是氣喘,停在一座高臺上張目,都想席地坐下來。他最終在看到劉海,慌忙帶人過去。

    劉海見他過來看遍全身,只當他覺得自己不是衝殺之人,心裏感激,抱拳行了一禮。

    魯直已脫口埋怨:“你怎麼不穿一身重甲?瘋了不是?”

    在靖康,騎甲有多種,武將多時裏外三層的鐵甲,在戰場上根本不用顧及流矢和一些無關緊要的打擊。

    在他看來,劉海是有一定才能的,宇文元成雖然勇猛,但在才能方面卻無法和劉海相比,假以時日,必可重用,而拿一個莽貨來決鬥,有點羞辱人。劉海看看自己身上,抖抖自己護要害的金屬和皮綴,制止他自告奮勇地讓人再找,微微揚手說:“甲輕有甲輕的好處。即使再重的鐵甲,也抵不住快馬穿刺!”

    魯直還真不清楚。

    他再看看劉海帶來的家將,幾名巴牙護送劉海的伯父回鄉祭祖之後,已趕到京城,被劉海安排到軍中,此時跟在身後,目光如湛,身形彪悍,殺氣騰騰,倒出人意料。在這之前,魯直還真不知道他養有武士,看這情況,倒不像是上位之後拼湊的,不由安心一些。他見劉海看住自己,似乎洞察自己心中本存的一線渺然專機,不禁有些羞愧,覺得自己太需要劉海勝利,故而有所隱瞞,而劉海至今不知道宇文元成有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兇名,拔山扛鼎的力氣,自己是在以一己之心,置別人性命於不顧,便微微嘆氣,逢上內侍來叫,就用同等之禮揖別,收袖奮聲:“我等將軍旗開得勝!”

    劉海也抱了拳。

    魯直跑過來,打氣是一,也是站隊,告訴衆人,我是站在他這邊的。

    劉海如何不知道,目送他離去,一回頭,見着劉啓趴在旁邊,兩隻眼睛骨溜溜地轉動,好像在琢磨什麼詭計,知道他又偷聽大人說話,沒好氣地說:“你那耳朵什麼都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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