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心酸上涌。她臉色蒼白,不敢面對蔡彩,不敢擡頭。
她心說:劉啓,你知道我的痛苦嗎?你知道我的難堪嗎?你真會像自己許諾的那樣,一生一世對我好?你就是騙騙我,我便已經很滿足了。
劉啓卻對舅母的話恨得壓根癢癢的。小玲深埋自己的頭,心中不是滋味,以爲蔡彩的竊竊私語是在對自己評頭論尾,以爲藏在一側看的孩子,女人都在笑,甚至包括劉啓的民戶。
她想:他的舅母一定在說我如何的難看,土氣,帶着魚星味。她想去聞身上帶了魚腥沒有,這就費勁地吸氣嗅,她不肯讓其它人看出來意圖,便不敢擡起胳膊,一動不敢動聞,卻聞不到到底有沒有。她低頭看,這纔看到胸口的土布花棉衣從糝子裏透着班駁的刺色,真的又土又難看,上面還沾了魚鱗。是呀,這樣的人只配在這裏賣魚纔是。她再看看自己的手,已經生了凍瘡,難看臃腫。而面前的劉啓,已經高過自己,修身隆鼻,漸漸像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舉手投足都帶着魅力,兩人是怎麼也不般配的。
寒意漸漸擦亮她的內心,突然將她喚醒。
這一剎,她突然覺得自己離劉啓好遠,非要好好冷靜一下,想想纔行。她突然微笑,擡起頭用眼瞼抿去淚花,吸了下鼻子裏的酸流,淡淡地說:“是呀,劉啓,你們去吧!”
“怎麼?”劉啓盯住她的眼睛,見到一滴露頭的眼淚,慌忙用手指去抹。
小玲推開他的手,表情平靜,轉過頭就往裏面走,一遍一遍說,別哭出來。她數着自己的腳步,不敢走快,怕顛簸觸發眼淚。但不知道走了了第幾步,她的眼淚還是不自覺的流淌下。劉啓愣了一下,想去問問爲什麼,卻被蔡彩拉住。“走吧,下次帶上她!不然都過了市了!”蔡彩說。
這個遲鈍的少年,率性而爲,卻還沒能學會足夠的經驗去爲人處地,或許,這纔是他骨子的佔有,讓你****-裸地屬於他,就像野狗撒尿,狐狸踏足。
他真不知道爲什麼,半點也想不出爲什麼。
劉阿雪和別人一樣看小玲,但她卻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她也不去了,以要看魚的理由留下。在哥哥和許多人走後,她到屋子裏看了看。小玲她對着牆角坐擁被褥,神色呆滯,眼淚只是平靜地流淌。一隻手伸過來,摸了摸她。她回臉看到劉阿雪,勉強一笑,慌忙抹了抹眼淚。
劉啓剛走,長月東市便有兵丁前來,現場相鄰的幾個魚肆幾乎被掠奪一空,傷十五人,死一人,死人名叫林羅譚,是魚肆的老闆,因爲護魚被人踩踏至死。官府前後共逮捕三十八人,經過查問,朝廷並無督辦派遣,設立什麼標準舀,元兇不明,但幾個鋪子確實存在缺斤少兩,最後不了了之。
他其實滿驕傲的。
比起那些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只會廝混帷幄和張口要錢的紈絝子弟們,做老子的心情難以言表。
只是劉啓明顯有點沮喪,低着面孔,見了面,是一口一口地嘆氣,一句話不說。劉海不知道怎麼回事,叫住他,想以誘騙爲主,便詢問:“是不是賣不出去,積了許多魚?要是賣不完,反正會壞,免費送軍營裏給阿爸的兵改善生活。”
“不是!”劉啓依然眉頭不展地說。
“累了,興趣乏了?”劉海又問。
“不是,你不知道的!”劉啓答了一聲,愛理不理地就要走。
他大爲驚訝,劉啓被他灌輸得皮糙肉厚,自讀書修身起更增氣量,自小到大少見爲雞毛蒜皮的事兒煩心,可他左看右看也不像那種故作的。他心中也有煩瑣事累成一團團疙瘩,耐下心打算問問,兒子不理睬,他只好佯怒:“你看你的模樣?掉了苞米的熊瞎子相?丟人不丟人?!”
劉啓“哼”了一聲要走,狠狠地衝門發泄。
劉海覺得兒子是給自己示威,一把拉他回來,狠狠給了幾巴掌,卻想不到竟打掉了眼淚下來。
他看着自己的手,說什麼都有點不信。
自小到大都是這樣的巴掌掄出來的,卻想不到今天像往常一樣的巴掌竟然打出眼淚?怎不讓人奇怪。
花流霜拉了他,劉啓乘機又狠狠踢了幾腳門,然後揚長而去。
劉海跟到門口,看着他的背影氣結,問:“他怎麼了?”花流霜撞一撞他,示意他是真不知道:“都幾天了,你剛看出來?”
“心裏有了發愁的事!”花流霜說。
“那就該給老子臉色看?”劉海問,“我看是賣了幾天魚,想呀:掙錢了!要阿爸也沒了用,沒事還愛給我幾巴掌,今天就不理他!”
“我看是賠錢了,掉了錢,手裏沒錢發愁!”章藍採也在一旁臆度。
劉海點點頭,說:“堆了一大堆魚,賣賣不掉,喫吃不了。我辛辛苦苦掙錢,煩悶得要死。你們卻好,****在家不頂用,想給我巴掌就給我巴掌。這還了得?!”
“我的兒子我知道。千軍萬馬中不皺眉頭,卻不能碰到女人。”花流霜探頭挑了一眼,回來說,“我問了,說是二牛媳婦不理他了。人家已經夠了不起了,心裏哭,出去賣魚還得撇着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