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突然被一陣落輝晃了眼睛,心底無端端地失望。

    他躺在地板上發愣,心想:“阿爸說,窮許多君王賢臣的一生,也只能往太平上邁近一步,他竟然一親政就天下太平。風月說得容易一些,卻也要爲君者兼修各種苦差,六親不認,而他一親政,就天下太平?!”

    夜風突然大作,“乓”地吹開窗戶,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外面雨格外地大,被風一吹,漂激進來許多水星。劉啓突然木了,若大雨不停,這樣的天自然不能按原計劃回去,皇帝的計劃整個流產。

    皇帝回駕,移兵相護時動亂,能把徵兆降低到最難發現。可如今延誤歸期,定會露出蛛絲馬跡。

    正說着,外面傳來異動,小許子就噓聲叫大家去聽。

    兩人側耳,也似乎聽到點什麼。頓時,幾雙驚恐的眼睛就在昏澀的屋子裏閃亮不已。但過了一會,動靜依然,卻什麼事也沒有,看來是虛驚一場。劉啓關上窗戶,走回來坐到安撫皇帝的小許子面前,和他們相互對看。

    三人就這樣,又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入了下半夜,見什麼事也沒發生,便趴在地板上睡覺,任一具太監的屍體直直躺在帷幄後面。

    突然,幾個侍衛猛闖進殿,配鞘敲在靴子上急響。

    皇帝和小許子先後驚醒,便聽到外面亂哄哄的,到處都是叫嚷聲。

    劉啓猛地起身,大叫:“殺來了?!”

    幾個侍衛把守殿門,焦躁不安地持刀回顧。爲首的邁進門,跪而請求說:“陛下快走!”

    皇帝大喜,覺得是擁自己親政的人殺來了,便大叫:“太后已去,汝等快拜汝君!”劉啓一肚子的狐疑,卻也拔了刀,站在國王身邊,說:“要幹什麼?都退下!”侍衛都連忙跪下,頭撞得地板砰砰響,真是泣血般懇求:“陛下。軍士在宮門鼓譟,正在逼迫太后頒旨,要廢除昏——,請立綱親王。陛下快走吧!”

    什麼?

    不是讓皇帝親政嗎?

    怎麼變成了廢君了?

    三人都被雷擊中般還不過來氣,傻愣在當場。皇帝也還口口聲聲萬無一失,竟然發現自己再給他人做嫁衣,大聲哭出聲來。

    侍衛喉頭生煙,發瘋一樣磕頭,大聲泣道:“陛下需回長月詔令天下,不可輕身。”

    三人慌了手腳,皇帝一把拉過劉啓,請換衣服。劉啓腦子充血,想也不想,飛快除衣,換上皇帝不合身的大甲冑,順便還掛了護臉。他橫刀在空殿,渾然不知做何,好久,才衝出門,衝急走無影的皇帝喊:“要我替你也可以,可是陛下當不忘我的請求,一定要讓天下太平!”

    “快!你到前面吸引叛軍!”一名穩重的侍衛回來,大聲地指揮劉啓,接着殿後而去。

    等皇帝一行走後,劉啓再也忍不住流淚,甚至想坐在地上大聲哭。

    旋即,他想到自己要吸引叛軍的注意,便走出宮室,在甬道高喊:“我在這裏,孤在這裏,大夥都聚集起來,跟我去殺叛軍。”不少侍衛,護軍只求自保,不肯聚集。劉啓看宮女太監亂穿,也只是大聲阻攔,並不忍心砍擊。他穿過寢宮,直走中殿,繼續向前,卻還只是孤身一人,想及自己雖渾身章首甲,卻難以引起重視,便大聲急喊:“忠臣在哪!?朝廷還沒有忠臣?”

    ※※※

    天色漸漸接近天明,雜亂無章的叫囂此起彼伏,卻不見有人衝殺進來。

    劉啓登臨臺閣,向外望去,清楚地看到,數不清的火把延綿極遠,點點如星河。這些將士們都很剋制,在蕭蕭夜風中慷慨高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這雄壯的歌聲和豪邁悲壯的氣勢鋪天蓋地,如同滔滔滾水。時而他們會大喊:“天地須有君親,將士只隨燕王……”

    燕王就是秦綱。

    他也算榮馬半生,打過勝仗,喫過敗仗,立過大功,也犯過不小的錯,卻是受到將士這般愛戴。

    太后頒佈詔書了沒有,劉啓並不知道。

    他用刀剁開自己在庖廚那裏取來的肉,取了護臉,邊喝酒邊猛喫,還不停地附和自己強拉來的人歌唱:“將軍斷頭,壯士捐軀!生亦何歡,死亦何歌!”

    突然,一個宮女大愣,指住劉啓說:“我見過皇帝,他不是皇帝,他比皇帝高得多!”

    劉啓不禁一愣,突然醒悟到自己真不是皇帝,心想:我雖然沒掩護到皇帝,但皇帝早該過河多時。我活夠了嗎?幹嘛非要等到亂兵殺入?爲何不換上衣服逃遁?我只要一換,臉又長得不一樣,誰找我幹什麼呀。

    他放肆大笑,摸了摸宮女的臉蛋,嚷道:“怎麼樣?!裝扮得像不像?!”

    他這就脫掉章首甲,擲在地下。

    他的外衣也和國王換了,苦於無奈,對一干虎視的宦官拳打腳踢,打他們打服,逼宦官脫了衣裳,自己套在自己身上。

    他大步走下去,直奔離自己舍房最近的宮牆。片刻後,他已經越過高牆,逃亡宮外的舍房旁。

    不遠處有一個外廄,那裏就泊着“笨笨”。

    許多馬匹已經被人拉去,馬廄的小官也被誰殺在馬廄邊,只餘下一口氣,時不時撲動一下手臂。劉啓見馬匹大都不在,一想“笨笨”,立刻失色。他低聲叫喚,焦急打哨,正怕“笨笨”被誰卷裹去,卻聽到一聲響鼻。劉啓轉身一看,看到已經脫糟的坐騎從外面跑來,身上卻帶了鞭傷。

    毫無疑問,它本被人拉去,卻不聽使喚,被打了一頓後丟棄。

    劉啓回舍房取弓箭,水囊糧袋,突然想起自己的鞍子還在馬廄,不由騎馬回外廄,在門房邊備馬。

    突然,有人聲傳來,他連忙拉馬躲在晨幕中。

    數十人仗刀執劍,先後搶入,留兩人在燈籠旁等待。

    劉啓在一旁潛伏着,安撫馬匹,等他們離去,看看,等候的中年人正勸另一個人,而另外那個鬍鬚發白的老者急不可耐地嚷嚷。

    “大人又能走到哪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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