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再不敢替劉啓求饒,紛紛說:“小姐,我們什麼都沒帶,回去拿了傢伙再埋。”

    “那好吧!那就不埋了,弄回去喂狗也好,總要讓那些會三心二意的人知道女爺的手段。”樊英花說。

    劉啓聽清楚,知道自己已經在死亡線上打了個轉,依然帶着僥倖,抖着牙關喊:“養——肥。養肥——喂——狗好!”

    衆人擡回劉啓,塞他進柴房,給他吃了頓飯,早飯後塞進一處狗窩。

    衆人當他不多時就會被羣狗咬死,都有些不忍心看。唯有樊英花卻興致勃勃,讓人取了座椅和大傘,觀看這精彩一戲。

    圈內的劉啓幾乎能夠體會到她狠毒的用心,看前面,惡狗洶洶涌來,獰牙掛於脣外,“嗷嗚”一片,眼睛俱吐飢餓的獸光,面目可憎,儘管有些心理防備,自幼逐狗爲戲,也還是生出一股尿意,第一時間猛嚎恐嚇,甩動手裏的繩子嚇退它們。

    轉了好幾個圈,是真恨天地無門。

    樊英花站在高處望,見十數只烈狗朝抖成一團的劉啓奔縱狂吠,不禁捶椅大呼,當其必死無疑,卻想不到劉啓哭腔的悲嚎起到點作用,竟然構成短暫的對峙,更覺得有看頭,便注目微笑,給狗圈邊的人打了手勢,換來一聲響鞭。

    鞭子一響,衆狗便一聚便上。

    樊英花嘴角還在微笑,心裏卻並沒有自己預料的那樣輕鬆,不知怎麼回事,她有的不捨得這個少年。

    也許留着他,下一次就收復了呢?勇敢,膽大,狡猾,堅貞而又善於籠絡人心,與村子裏好多人混得熟……受主人冷落,卻忠誠不改。明明是簪纓門第,投宿時卻可以袒背背柴。打暈看守的漢子,卻又拖到屋子裏給蓋上被子,醒來時,那名手下只一味認罪,卻是不恨他,誰能不承認他是位少年英傑?

    可惜了。

    家族正值用人之際,若是收服之,定可作爲助力。

    她摸摸自己的面孔,問自己,是因爲我的私心嗎?繼而否認,說服自己說:不是我的心胸不夠廣闊,而是你不識時務。

    她這一分神,場地的形勢起了變化。

    一圈狗竟突然哄咬一團,最後追逐一條狗而去,在另一塊地方撕咬。

    原地上,剩了一個喘氣的少年,他竟然手放在一隻大狗的頸項上,拽了一隻掙扎的狗,諄諄“教訓”。

    樊英花大奇,向左右一問,才知道對方拋了一隻藏在懷裏的饅頭,趁機捉了一隻狗。

    不知怎麼回事,這一剎,她殺死對方的心再一次堅定,理由是,我不信你能讓狗不咬你。這時,她父親派人找她,她就跟看狗圈的漢子說:“看好他,人狗都不要餵食。我看他能耗到幾時,這狗總是會餓的。我就要看看,到底是他殺完所有的狗,還是狗一擁而上撕喫掉他。”

    說完,她便沿著一條石頭路隨人去別廳。

    李尚長和幾個大漢正堂下對坐,見樊英花進來便說:“快見過你武叔叔。”

    樊英花打量那客席之人,見對方不過四十多年紀,生得章眉鳳目,齒皓須黑,紫繡花袍中腹繫了一條狼皮帶,便遙遙拱手。姓武的中年人已經由衷讚歎:“令千金果然貌美如花。”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李尚長不可能自賣女兒長短,便說:“薛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武兄幫忙纔是。”

    “好說,好說!”姓武的人擺一擺手,示意對方客氣了。

    這人姓武名同,是郡令宋濤的小舅子,更是當地郡中大姓——武氏的拍板人物。李尚長也有爵有封地,只是住在這窮山口子裏,家族爲官的不多,他原本不怎麼看得起。可人家屢次用金銀交結他,以自己的爪牙爲他辦事,如今請他來,客氣萬般,好話說盡,只是求他幫個忙,他自然無甚可說。

    “小女如今已過二九,算是大的了。雖說江北多才俊豪士,夫婿一直沒有着落。老夫爲她頭髮都愁白了幾根。眼下,趁壽辰將至,我也想爲她擇一處中意的人家,就打算在牙林郡中大辦宴席,遍邀咱們燕牙男兒。”李尚長握須道。

    “我知道了!比武招親!賢侄女一看就是巾幗豪傑!可現在郡中禁閒人集會,不讓男子攜刀劍,有點難辦啊。”姓武的話說到這兒,一吸氣,表示有難度,但心裏卻是暗笑:名門世家,哪有這般選婿的?

    李尚長輕拍了一下手,侍女奉托盤來。

    武同心中有數,暗中覺得李尚長的識趣,但口裏盡說些“老哥哥客氣了”的話。李尚長起身,在他面前掀起布帛,數塊赤橙的黃金奪人目光。武同身邊一人頓時瞠目,爲數量和質量喫驚。武同踢了他一腳,連忙抓杯掩飾自己的幾分饞意,打保票說:“沒什麼說的,全包在我身上了。”

    樊英花脫身出來時心中有數。

    嫁她並不只是起事的幌子,好擁兵馬進城,只是當着一干豪紳,好漢的面選不出去,假也要當真。

    她面色不太好看,提着馬鞭正走,半路逢到幾人。

    其中一人竟不讓路,直直往她懷中撞去。

    樊英花大怒,撐起一腳,正中那不知死活的人小腹。她環顧一週,見爲首三個都是哥哥的結拜兄弟和死黨,便收住鞭子,四下點指,警告說:“不要惹我!”

    “在下青章山‘射天雕’楊烈是也,和令兄有八拜之交!”一張神朗氣爽的面臉湊上來,他顧也不顧身旁的人的痛呼,雙手一抱揖下,“聽聞小姐選婿,特向伯父大人討個資格!”

    樊英花冷笑,頓知誰在背後搗鬼,不然,“射天雕”之流,萬不會這麼快知道比武招親的事兒。

    她絲毫不留情面,嘲笑道:“原來是如雷貫耳的‘射天雕’老兄。不知道你這射鵰人兒,日射幾雕?!”

    “同道擡愛,小兄也不會一天到晚尋雕來射。小姐去哪裏?一同走一走也好,日後再找機會見伯父不遲。”

    楊烈一叉腰,把胳膊拱在一位同伴面前,奪得最有利的地形。

    樊英花用馬鞭點點他,示意讓他讓開,自己從人中穿過,邊走邊信口開河:“向我求婚要能做到三件事。第一,能穿件單衣,不喫飯,在冰天雪地裏熬上三日三夜;第二,手無寸鐵,面對百餘獵犬;第三,送給我一件我想要的東西,有可能是你的人頭,也有可能是你的人心,吾要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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