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經看一陣子兒,發現遠處還有人馬潛伏的跡象,心頭不由一震,突然問周圍熟悉的人說:“大孤寨怎麼駐紮了這麼多兵馬?他們的就不怕在這狹窄之地投入不上,被我軍圈起來殲滅?”
旁邊的人都被接二連三的勝利衝得發暈,無不用嘲笑的口吻說:“這些鄉巴佬?!哪裏會打仗?讓他們守寨,弓箭不會用,器械弄不來,卻又不捨得放棄,還不拼命往裏面放人?”
這也都是實情,這些義軍幾乎都是一石之弓。
胡經還有疑問,便說:“我讓人查過,大孤寨是太祖屯兵的地方。裏面儲備了不少的投石機和弓弩,再陳舊不管用,但也比他們用人海戰要好。”
將官們都樂得貶低敵人的愚蠢,其中一個貴族小校笑着回話:“眼光問題。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若不用重兵屯紮這裏,還能在野牙郡前和咱們決戰?一旦咱們三路大軍會合,圍住野牙,他們連和我們一戰的機會都沒有了。”
胡經覺得這話也合乎情理,解答了自己的疑問,往山下看去,山下的戰鬥更激烈。
官軍中的前營精銳竟然因山谷提前被叛軍填滿,得不到足夠的救援,有點抵擋不住優勢敵衆的碾壓,便在校尉的指揮下圍裹成浪花一般的圓陣,掩護自己的弓弩手掠上背後山坡。
義軍也用巨濤將他們分割,還在往裏投入兵力,一如既往地勢如狂飄地砍殺,並追趕弓箭手上山,一時間竟然佔了優勢,人海如潮,爭先恐後,竟然不是往日一戰既潰的模樣。看着被追上的,因裝備而不利近戰而又不善爬山的弓箭手大大地喫虧,胡經不由有些皺眉,後悔自己不能把後面的大軍應需推到山坡上,造成敗退的官兵逃往自己的陣營,造成混亂。
旁邊將校也看得驚心,無不要求帶本部經山坡衝下。
胡經卻指派人手將更多的弓箭手拉上,指揮甲士沿山坡包抄。他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不是傻到把自己的人馬也往無法投入的空間中硬投,而是在山上形成弓箭帶,佔據中有利位置,不停射箭,誘使敵人往山坡上攻,以此支援前營將士,如果順利,也能從高處將敵人圈在谷地全殲。
傳令兵忙碌飛奔,他望着遠處突然出現的夕陽晚邊,頗有感慨地說:“自古就有此說法:甘燕、並郡多悲慨赴死之士。高祖皇帝經略過此地,手中依賴的正是慶北豪士和甘燕雄兵,當時,各處抗擊猛人都無勝算,唯獨我王稍有勝績,乃至天下揚名。今日方纔知道,此地民風竟然能如此彪悍。”
夜色漸漸上來,最終完全地黑了下去。莫測而冷漠的夜空中,星星彎月。早早掛得晶亮如淚。
山谷裏戰場卻仍然被巨大的陰影籠罩,尚無太多的火光照明,不是很明瞭。
局勢逐漸傾斜,官兵雖然疲憊不堪,但還是立刻完成部屬,不但扳回谷中劣勢,也幾乎將山坡上的高地一一攻佔,如果他們從高坡上繞過去,閘斷義軍退路,就能將這支義軍包圍全殲。
義軍幾乎銳氣全失,情況危急。
姬康投入手裏的預備兵力抵擋山坡上官兵的包抄,自己鳴金收兵,只求快速撤出戰場。
官兵死傷較少只是相對的,被人家憋着打了一陣,損失衆多的精銳排手,眼看到手的敵人逃出包圍圈,紛紛自發追擊。
胡經看了看天色,害怕中伏,也緊急鳴金收兵。
樊英花埋伏在十里外更開闊的谷地裏。
儘管前部敗退,官兵還是鳴金收兵。
她伏擊落空,恨恨罵道:“這隻老狐狸!都打了這麼久,也引他不來。讓姬康來見我。”
陸川追問:“我們是不是再殺回去?”
正說着,一身頹相的姬康帶着身邊的幾名殘兵,渾身浴血地來到,向她報告損失,來到,黑着面孔,傷痛欲絕道:“將軍!我們折了上千人?”
“什麼?!”樊英花大叫一聲,直直看住他。
千餘人?!她在心中吼了一下。
要不是極力剋制住自己,她幾乎便要抽出長劍砍了這個敗軍之將。
這一仗雖然打得久,接觸卻不充足,竟然傷亡過半,己方哪還會有什麼勝算?以這樣不成對比的戰力和人家決戰,豈不是自取滅亡?
可是不決戰又怎麼辦?
樊英花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揹着山陰問:“你覺得我們能贏嗎?”
她還是透露出彷徨的內心,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好,剛纔是在衆人面前,表現得沉靜,免得衆人驚慌,事實上,她不大抱有幻想,當然,對撤退的顧慮更大,草草成軍的部隊本就是烏合之衆,一旦後退,就是敗退,回到野牙,再突圍,怕立刻就如鳥獸散了。
姬康剎那間感知到了她的軟弱。
他心虛地站着,低聲說出實話:“我們不太可能打勝,讓主公早點打算也好。”
心裏所想的事一但開了口子,不能承受的心情難免傾瀉而下,這個中年漢子立即哀求說:“我們還是撤吧。”
樊英花猛地回身,兩眼在黑暗中如星星般閃亮,她緩緩地說:“不。”
“那?!”姬康一咬牙,堅定下決心說:“回師並郡,控制太原,找到沙通天,讓他去請救兵!”
“救兵?!”樊英花笑了。
哪裏有什麼救兵?!
就是秦綱,也如喪家之犬,讓沙通天請救兵?她從姬康的嚴肅終感覺得,這話倒不像安慰,而是遙遙之中,真有盟友存在,立刻脫口發問:“誰?”
“北方的夏侯氏!”姬康說,“具體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沙通天是草原人,他的糧食,兵械來得蹊蹺。他說不定和遊牧人有勾結。”
樊英花有些不相信地問:“你是說沙通天有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