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一隻虎”的聲音:“反正要拿他換東西,誰拿去不一樣?大哥去,盧九去,不都一樣?”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你敢直呼主公姓名?想造反不成?”

    “一隻虎”冷笑說:“我直呼了,造反又怎麼樣?”

    沙通天哈哈一笑,說:“說啥呢。爲了區區一個小子,我們損失了那麼弟兄,他到底有何價值?你就能置兄弟的性命不顧嗎?!兄弟們還不是心裏不舒服?”

    那人哼道:“主公要用他和他母親換一件非常珍貴的東西。而且……”他瞄了沙通天一眼,說:“你也該清楚。”

    沙通天笑道:“可是一個人怎麼能兩用呢?”

    那人冷笑:“這個不是你操心的。”

    沙通天嘴裏說着“是呀”,“是呀”,卻又說:“這小子會不會老老實實跟我們走還不一定?他們有七個人。雖然都是些小少年,卻也有兵器在身。”

    那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也是。不如把其它人都殺了?”

    突然,他慘叫了一聲,嘴裏說道:“你敢——”

    趙過剛要說話,被劉啓捂住嘴。

    他們就聽沙通天哈哈大笑說:“我怎麼不敢?不過是當年受了傷,被盧九收留,恩情也該還夠了吧。這麼多年,爲奴爲僕的……早就忍不了了。換什麼不換什麼,老子說了算。他是我們兄弟的命換來的。”

    接着便是梭梭的響動,必是在掩埋屍體,劉啓心裏一緊,扯了一下趙過,掇起羊,當什麼事也沒有地回去。

    回到營地,那裏正有爭吵。楊林,陳紹武生在郡城,正和張鐵頭幾個爭執什麼可以喫,什麼不可以喫,剔分採來的野味,他們看劉啓和趙過扛着羊回來,都忘了初衷,個個眼神圍着轉,忍不住舔舌頭。

    沙通天那兒留了一個人在生火,和他們漸漸熟捻的張鐵頭想也沒想,就用卸了只腿,準備送過去。

    趙過卻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張鐵頭的手,敲了他一下,低聲說:“喫飽殺人呢!”

    劉啓一邊慢慢地用刀割羊角,一邊想着泉水邊的事,見趙過提前通知,頓覺不妥,心想:他們一旦知道我們的關係,很可能會在舉動中露出破綻,就像我一直對沙通天警惕一樣。想到這,他呵呵一笑,給了趙過一巴掌,低聲罵道:“閉上自己的烏鴉嘴?忍住!”趙過氣憤不已,想給劉啓想爭執,見對方猛遞眼神,便奮力一丟戳火的棍子,大步跟着張鐵頭去對方那。

    劉啓坐在火邊,挑了一陣,又想:這個盧九伯伯想要什麼?!

    回憶在心頭。

    突然,幾聲喊叫,旁邊槓着整羊準備架火的人都站起來,緊緊往對面走。

    劉啓起身一看,卻是趙過和沙通天的人在打架,而張鐵頭在喊人。

    “這個沒腦子的雜碎!”他吐了一句,也連忙站起身子,跑着過去,和衆人一起把兩個人拉開。

    對方體形高大,一身的肌肉,也只有趙過這樣身懷武藝的年輕人敢跑去欺負,他一臉暴怒相,本來站身來,抓拳頭在小腹下邊準備還擊,見旁邊都是劉啓的人,半大後生到後生,也都身強力壯,就沒還手,正鼻青臉腫地呆站着,劉啓把趙過拉回來,狠狠地給他一拳頭,怒吼說:“回去!”

    趙過的眼睛一紅,恨恨瞅一眼,大步走回火堆。

    劉啓心裏也不好受,何曾不知道阿過的委屈,又是爲何激憤?他坐到那個傷漢子對面,以責怪趙過的口氣挑起話頭:“我們追了只羊,差點兒累死。這一回來,大夥和議給這邊送多少,這傢伙心裏就不順了,不想給,就——。諸位本是對小子有救命之恩,恩未報,先算利,小人之舉,這裏向您道歉。希望您大人大量,要是不嫌棄,以後就當我們是一家人!他再敢抻胳膊,你給他顏色。”

    漢子苦笑道:“我和他一個毛都沒長全的蛋子計較什麼?!他問我去陽泉往哪個方向,走哪條路,我指錯了方向,他就……”他也一下警醒,話吞吞吐吐。

    劉啓懷疑他意識到什麼了。

    怪不得趙過沖他動手,肯定是先試探他,結果見他果然有問題,想趁機滅他。

    劉啓知道趙過試探他試探得明顯了,已被他有所察覺,乾脆觀察着他本人,藉機點明,若無其事地說:“那你一定不是本地人吧,是本地人?知道不知道陽泉在何處不打緊,但是不能走錯路呀。雖不知你什麼時候出來闖蕩,這回好不容易歸順新朝,卻是一條出路。打家劫舍,四海爲家,就算奪有浮財,怎比食祿立業安穩?我雖然年齡不比你大,卻是知道,男兒在世,應有立足之地。”

    那大漢不禁擡起頭來,怔怔盯着劉啓,似乎不敢相信一個年輕的小子能夠說出如此義正詞嚴之語。

    劉啓便又說:“新朝雖有危難,卻是一條明道。我雖被人收在監獄,亦不悔改,乃知好男兒不能以劫掠爲業。”

    在他意料中,大漢會有反駁,甚至激憤而起。卻不料,那大漢嘆息:“是呀。”

    劉啓看出他的矛盾,就敢直說了:“我蒙沙通天相救,卻不願與他親近,非是不知感激,而是道不同,不足爲謀。其爲匪時,作惡太多。以前你定是沒有選擇,現在有了,有何抉擇?當知陽泉方向麼?”爲了更近一步,他說:“其實我知道陽泉方向,求問長兄,不是問我,而是問你。你來告我?若能告訴我,便來與我們坐在另外一邊。”

    他微笑着站起來,淡淡地說:“還是挺感謝你們相救的,謝謝你。”說完,起身就走。

    那大漢猛地起身拉他,沒有拉住,便又坐下,陷入失機,雙目無光,胡亂拔火。

    劉啓回去和大夥圍火而坐,見衆人全用怪眼神看着自己,再朝趙過看去,見他有點兒不安,知道定是他回來多言了,就說:“都知道啦?那咱們小心爲上,但該怎麼樣怎麼樣,不要露出破綻。”

    他謹慎時謹慎如妖,見無水可飲,野物也沒有洗,就吩咐說:“剛纔我和阿過探到一股泉水,才偷聽到他們的陰謀。他們爲什麼要在泉水邊說話呢?你們還沒有打水吧,現在去,阿過你帶兩個人去打水,三個人千萬不要分開,還要有說有笑,大聲讓他們聽到,不時還要喊他們兩聲,喊什麼呢,說我打到獵物,喊他們回來喫肉吧……我尋思,他們聚在泉水邊,是想瞅見我們有人找水落單。”

    趙過點了點頭。他拉了馬裏得一把,又瞅兩眼,喊道:“楊林。”

    他們三人找出幾個竹筒,一起走了。

    劉啓回頭看一眼對方的火堆。僅剩的那人心神已亂,火是越燃越小。劉啓就喊了一聲,問:“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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