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爲了警戒,把狗放到村口,便是在屋裏說話,門口的人還是把耳朵高高豎起,時不時傾聽外邊來的動靜。

    突然,村外響起馬蹄聲。

    衆人全部失色了,僅有的三四個垂髫頓時驚懼地尖叫,被大人拽過來摟進懷裏,捂住嘴。

    他們個個發抖……希望衆人都呆在這裏不動,土匪們翻找幾間房子找不到,以爲村裏都已經沒了人。

    那馬隊還是衝進來了,狗悲號亂躥。

    然而,響起的卻是一聲悲愴的呼喊:“阿翁大人。父老鄉親。你們可以瞑目了,有個叫劉啓的好漢帶着我們給你們報了仇,這是土匪的人頭,這是土匪頭子的人頭,加上今天上午割下來的,一共二十七個,全在這裏。”

    滿村的人集中在一個屋子裏,相互驗證說沒有聽錯。他們有人走了出來。有人開始掩着嘴痛哭。

    但是他們還是不敢出去。

    只有裏頭年齡最大的老人,不顧年老體衰,敲着一節木杖,大叫着“兒呀”,已是半飛奔。

    衆人搜走土匪的馬匹,用物,兵器,甲杖,拉了回來,找村口的開闊地攤開放着,他們點起了火,將人頭一顆一顆摞在一起。趕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不敢相信地喊叫着,但絕不含半分喜悅,一個被土匪擄走又被搶回來的婦女,衝上去在一個土匪頭上踢一腳,滾在地上嚎啕大哭。

    爲首的老翁柺杖一扔,雙手拱握,行大禮於地上,大聲說:“謝謝你們啦。後生。大仇得報。老兒也能去得瞑目。”

    劉啓和張奮青衝上去攙扶他,他就是不起來,大聲喊道:“那土匪個個殺人如麻,有刀有劍的,官府都不怕。老兒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見到真英雄。”他招呼祁連給跪下,讓全村都跪下,在劉啓這些人的忐忑不安中,開口起篇:“幾位恩公大義,營村男女老少無以爲報,必造生祠,日夜添香祭拜,令上天保佑恩公們長命百歲,大富大貴,公侯萬代。”衆人齊聲唸誦,嚶嚶嗡嗡唸了三四遍。

    祁連爬起來,又給全村人跪下說:“小子隨養父歸鄉,經此大變,已是孤身一人,明日將阿翁下葬,從此便隨劉啓將軍一起從軍,報答他的大恩。望老少爺們姑奶姊妹看在一門血脈的份上,自家上墳時不忘給我父母添墳,逢年過節喊他們回家喫口飯。小子在這裏謝過了。”

    劉啓想說兩句話,讓他們都起來,嗓子卻梗得厲害,也沒應付過這場面,不知道說什麼好,正在自家兄弟臉上瞅,希望他們能有誰站出來說兩句得體的話,張鐵頭一指村前,大叫:“劉啓。你看那邊有火光。”

    不光有火光點點,還有馬蹄陣陣作響。

    衆人頓時驚慌失措。

    劉啓大喝一聲:“阿過,鐵頭。你倆上去看看。”

    他回頭就勸村人:“沙通天一夥土匪被我們斬殺殆盡,這些人絕非那夥土匪。”

    他看趙過已經上馬要走,叫了聲“慢”,跑去人頭堆裏,將最上方的人頭拽起來,拿給趙過說:“若是其它土匪,傳他們閱此頭顱,警告他們走遠點。”

    趙過在背上插好雙鐗,一手持了杆長槍,一手抓人頭,張鐵頭手握鋼叉,兩人躍馬便去。

    劉啓讓衆人收拾武器準備,自己則排頭張望,就見趙過和張鐵頭去過片刻,火把不再移動,更是暗中警惕。不料,一刻鐘的時間,趙過馳馬回來,不到村口就大聲喊叫:“劉啓。小姐見咱們沒有到陽泉,怕咱們出意外,派人來接你的。”他大聲吼道:“陸川讓你現在就走。你走不走?”

    劉啓“啊”了一聲,反問:“她?”

    劫獄前後的一幕幕在腦海浮現,他已是想的明白,這劫獄,是樊英花在背後指使的,難怪城門上的軍官洞開城門,放一行人出城。她不在郡城,去了陽泉,又在背後主使劫獄,事後郡城似乎不了了之,不派兵追趕,難道她在牢裏說的是真的,爲了不殺自己,她把大權交了出去?

    自己值得她如此犧牲呢?

    難道當日在馬車上的話不是戲言,而是千金之諾?

    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劉啓不由失神,在心裏失聲大喊:“天吶。她真說到做到,可是我該怎麼辦。”

    趙過和張鐵頭先回來,陸川幾騎隨後就到。

    陸川竟然率人下馬,半跪下去,抱拳行禮道:“英帥請將軍速隨我等去陽泉,商議軍國大事。”

    劉啓瞅了祁連一眼,反問:“不能等一天嗎?”

    陸川面露難色,爬起來到劉啓身邊,壓低聲音說:“並郡那邊傳來了消息,鎮軍府打遊牧人是假的,打我們纔是真的。軍情緊急,小姐不能親自來接你,又怕你出事,就讓我把騎兵帶走一半……不能等呀。”

    如此厚待,如此情況,劉啓還有什麼可說的,就跟衆人說:“你們幫助祁連料理後事,阿過、方銅隨我連夜去陽泉。”

    他想在樊英花面前炫耀,不知鬼使神差地被什麼心思主使,脫口就說:“帶上沙通天的人頭,咱們走。”

    連夜趕到陽泉。

    只天一亮,樊英花就找來見他,把剛剛躺下的他吵醒,一張臉就在鋪蓋上方,眼神瞅來瞅去,怪怪的。

    劉啓內心忐忑,死死捂住被褥,提醒說:“我還在睡覺。你怎麼能闖進來了呢。要是我半夜闖進你睡覺的地方呢?”

    樊英花笑道:“我那兒有人把守,你進不去。我這會兒就是看看你,是咋長的,說並郡會出兵,多少假消息滿天飛,多少人變卦,人人都給騙過去,你還是咬死堅持,結果呢,還就是真的了。”

    她柔和地看着劉啓,嘴角浮着笑意:“我就是看看,你這腦袋是咋長的?”

    劉啓一受人吹捧就飄,自己也吹噓起來:“我從小就讀書,先生都向我學習寫字……”

    他剛說一句話,樊英花就憋不住,噴了他一臉香沫。

    劉啓苦悶地揩揩。

    樊英花就爲他指出說:“你從小讀書,先生向你學寫字,誰是先生呀。”

    劉啓知道自己的語病了,厚着臉皮又講:“有次他寫個字,我也寫,一個字卻長得不一樣,人家都說我寫錯了,我就是知道我是對的。和先生賭了一碗

    燉羊肉,結果一查,他是錯的。他硬說是通假耍賴,現在還欠着我呢。不信你到我家鄉問問,他回家抱孫子去了,賴掉不再提。”

    樊英花笑得花枝亂顫,盡顯女性柔美。

    劉啓有點兒花眼,忍不住問她:“一大早的,就來佩服我一下。”

    樊英花停住笑聲,又說:“堅持己見還不算,你就靠你手下的那幾個小子,一戰把沙通天三、四十人的鐵桿老營給滅了。憑着他這支老營。他被官兵打殘過多少次,每次都死裏逃生,現在全折在你手裏。他是救你出獄的,你也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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