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笑道:“我們是患難的朋友呀,不像是袍澤嗎?!我不管你們倆,怕你們根本活不好。”

    許小燕感覺自己的指尖有點冷。

    雖然她還在猶豫是任劉啓帶自己走好,還是要回到皇帝身邊,可是聽劉啓就這樣嚷出來,好像之前從未放進過心裏,卻是傷心難過的,她漸漸把臉從劉啓背上拉出來,就面無標清地坐在劉啓後面,她穿了一件純色的寬袍,風一刮便飄得倒卷,像一隻翩然的蝴蝶。

    她問自己。

    “如果皇帝不是皇帝。我會喜歡誰呢?”

    “他好像是我從沒見過的一種人,怪不得,怪不得我摟着他,他也沒有要我……”

    昨天好像又在眼前。

    他和承大夫的護衛兩敗俱傷,殺了對方,滾在草地上嚎叫,他找來喫的扔過來,自己跑去河邊摸了蛤蟆,甚至水蛭,身上還有傷,那些血和污垢,把他整個人都丁滿了,一股臭味……自己噁心,嘲笑,卻沒有想過,喫的被自己幾個人吃了,他不喫那些噁心的東西怎麼活。

    她的手有些顫抖。她的聲音也有些顫抖,她再一次說:“劉啓。你比任何人都要高貴。真心向你說對不起了。如果將來,皇帝還能是皇帝,我還在皇帝身邊,我們一定好好地報答你,如果他忘了,我就提醒他……這天下所有你想要的,我都想方設法讓他給你,大房子,大宮殿,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土地和寶馬。”她沒有說美人,女子這個詞這種東西,她心裏就是不想給。

    劉啓哈哈大笑說:“你們愛惜自己,能好好活着就行啦。我什麼都不需要,我追逐的是五彩的光。”

    怕被堵住,他們沒走官道走田野,那馬也像讓許小燕知道一樣,遇到障礙,長嘶騰空。他和他的愛馬像是一陣風。

    眼看快到營村那邊的官道岔口,劉啓向官道靠去,只見官道上滿是人,旁邊的田野裏也歇了人,便慢了下來,再走近了,發現田野裏的人都瘋狂地往一個地方涌去,心裏極爲奇怪。

    他沒打算去看,準備趁人騰出地方上官道,找到樊英花或者找到皇帝纔是正事,不料人們偏偏跑過時喊:“皇帝終於肯殺蘇美人了。這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殺了她。以後就好了。”

    劉啓愣了一下,把許小燕放下來,自己也跳下來。

    他攔住了個人詢問,一聽別人詳細的回答,頓時怒不知何處來,喝道:“這秦汾?他有點出息行嗎?知道這女人無辜,卻連自己的女人都不敢維護,還能奪回天下?”他給許小燕說:“你等着我。他不救。我來救。我再去幫他一次。畢竟我欠那女人兩條人命。當初我和阿過他們出城追趕他們家族的馬車,並沒有想過要殺人。”

    許小燕提醒說:“你瘋了,她想殺了你?”

    劉啓又一陣大笑,蔑視地說:“就憑她?”他回過頭來,盯着許小燕說:“我救她也是爲了你。別人能逼着皇帝殺她,將來也能逼着皇帝殺你。他們可以拿皇帝當傀儡,卻不能隨便殺皇帝身邊的人警告皇帝,皇帝都已經是傀儡,兵敗又怎夠歸咎於皇帝身邊的一個小小的弱女。”

    許小燕盯着他的人,發現他已經沒入百姓中,趟去人羣最深處,便拉着他的馬兒站着,任由一股衝動塞胸。

    她想決絕地決定說一句話,只是她想說的話,她說不出口,她已然肯定,劉啓不屬於自己。

    樊英花的戾氣已上升到頂點。

    她本來就認爲劉啓喜歡許小燕,從不曾因此嫉恨,但這一次卻一下爆發,她所珍視的人,她害怕入城之後受到一絲一毫損傷的人,竟然爲了別人,孤身進入險境,好像她所有的珍愛都是爲了別人。

    等劉啓到了身邊,她卻又發現這種怒火已經沒那麼強烈了,因爲人沒損一絲一毫。劉啓救那姓蘇的女子也讓她意外,她本來想諷刺兩句,結果劉啓一句話就點中了她的要害,劉啓笑眯眯地說:“我救她你生氣?!你生什麼氣?哦。她姓蘇對嗎。我不會因爲她姓蘇纔不讓人殺她。而是因爲皇帝,因爲你呀。你自己不把皇帝當回事,鼓勵旁人不把皇帝當回事,以後,你怎麼能用皇帝的名頭號令別人呢。”他輕描淡寫地說:“據說中朝末年,一代梟雄曹孟德,之所以再不能挾天子以令諸侯,是從宮廷政變他堅持殺皇后開始的,不信你去查查史冊。他自己再不當皇帝是一回事時,挾天子以令諸侯也沒有了意義。眼下,外敵那麼強大,你和皇帝在一條船上,有必要一有事就踹他一腳嗎?你一腳把他踹下船了,你船上就再也沒人了。”

    樊英花的理智回來了,卻是說:“晚了。軍民鼓譟要殺,怕再也制止不了。”劉啓哈哈大笑說:“我替你辦好啦,你不用再後悔。我告訴他們,那女人懷了皇帝的孩子,身上有天子血脈……問百姓們,能不能爲此讓那女人沾一下孩子的光。他們都同意呢。你可以趁機聯合宋郡令呀,一些將領呀,一起向皇帝請罪,說竟然不知道那女人懷了章種,後悔任由事態發展。”

    樊英花瞪大眼睛,像要憤怒。

    劉啓卻吹起了口哨。

    樊英花冷冷看向一旁。

    劉啓覺得自己已經做過交代,正要跑去一旁,樊英花叫住他問:“哦。忘了問,你進城有什麼事兒?現在可以說了吧。”

    劉啓“哦”了一聲說:“我把許小燕接出來了。”

    樊英花嘖嘖一笑,反過來問他:“那你把皇帝當回事了?想把皇帝的女人據爲己有吧?”她瞅瞅劉啓身後沒人,懷疑劉啓把人藏在哪兒了,冷笑說:“人呢。那可是個美人兒,我見尤憐。”

    劉啓平靜地說:“我什麼時候想把皇帝的女人據爲己有了?我只是覺得她可憐,之前是覺得同命相憐,現在又覺得我幸運。我們都是一起從長月來的夥伴,我不管她,她就在異鄉無處可去,難道我就不該進城接她嗎?她雖然和你所幹的大事沒有關係,可她是我共患難的夥伴呀。你找她呀,你去吧,我把她帶到宋郡令那裏了,如果皇帝終於明白只有那兩三人才真心對她,她以後就會陪伴在皇帝身邊。”

    樊英花突然覺得胸中的一塊塊壘說沒就沒了。

    她再一次審視劉啓,脫口就是一句她自己都沒想到的話:“可是你親過她。”

    劉啓果然大喫一驚,反問:“你怎麼知道?”

    他慌里慌張,像要去捂樊英花的嘴一樣,卻又連忙小聲說:“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怎麼知道呢。可別讓別人知道呀。”

    樊

    英花心裏一陣暢快,抿嘴一笑說:“唐柔告訴我的。你們躺在一塊兒,唐柔就趴在一邊。唐柔是個好密探。怎麼?做都做了?還害怕別人知道?啊呀。叫嚷句:義薄雲天,讓阿姐聽聽。”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