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思路特別清晰。

    偷襲的地點,偷襲的時機,撤出路線,以及後路接應地點……行雲流水般形成一條完整的思路。

    完了,祁連、陳紹武將記錄呈上。

    樊英花看一遍,幾乎不用更易,就坐下喝杯茶,看着這些人吱吱咋咋,各幹各的。

    趙過又趴地圖上去畫,旁邊還有個人糾錯:“你劃歪了,劃歪了。又不能塗改,你能不能想好再畫?”

    劉啓的參軍們?都什麼貨色?

    樊英花苦笑搖頭。不過,她知道自己的參軍就是書文強些,也好不到哪去。又過了一會兒,劉啓進來,告訴說:“兵馬已經點齊,就是有一些沒兵牌,怎麼還沒做出來?沒有兵牌,讓記他們的名字了。剩下的整理兵器,裹馬蹄呢,待會再去檢查。還有,找不到銜枚,乾脆弄點筷子,給他們一人發一根,塗上黑墨咬住,筷子掉的回來打軍棍,手上沾墨的回來也打軍棍。”

    她突然發現劉啓在行伍上太有經驗了,甚至連銜枚的細節都能想到,就翹起二郎腿,神色狐疑地問:“你怎麼想到還要銜枚的?你打過很多仗呢?還是別人教你呢?”

    劉啓說:“那還用說,我當然打過很多仗,我還要別人教?都是我教別人好吧,這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夜戰有夜戰的一套,從行軍到作戰,野戰有野戰的一套,從陣型到戰法,攻城有攻城的一套,從器械到登城,真正的老行伍,怎麼可能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他一指樊英花:“你就不知道?對吧。咱們再商量商量,這一仗我一定盡全力,打漂亮了,你放我回長月行嗎?不是我想走,而是真要回去見我阿爸。要不。我請他來做大將。我告訴你,我已經想好怎麼說服他。他是打過大仗的,指揮過千軍萬馬,只要他一來,那光復長月不在話下。”

    樊英花沒有否認,卻想:“吹吧。光復長月有那麼容易?再說了,哪有兒子能吩咐老子做事情的?你爹有今天不容易,有地位有官爵,會跑到這個小地方來讓我拜將?你就是想跑,一心騙我。不過,你這軍功世家的名頭一點都沒水分,你爹一定是名不虛傳,也許從小就在傳授你爲將之道,耳濡目染,基礎紮實。並郡來了些世家子弟,武藝還好,兵法也知一二,但是這樣細務,倒是欠缺,哪怕是些老行伍,也是知道這不知道那,也是。軍隊中各有司職,非要有作將的父親將這些司職掰開,帶在軍中,一點一點傳授。不知道胡經和陳冉他們手下這樣的人多不多?我看也多不到哪去。他們本人也許才勉強做到而已。放他回長月?要是他回了長月,我手下沒有一個人能做到這些。”

    她在心裏冷笑兩聲,暗道好幾聲“放你走,怎麼可能”。

    不過劉啓表現出積極的一面,樊英花也不能刺激他,含糊地說:“讓不讓你回,等打完這一仗再說。”

    劉啓點了點頭。

    他又說:“夜襲一定要伴隨火攻,火起來,營地裏亮,要調集弓手壓在地勢高的地方。你看這樣行不行?收集一些燈油,我先帶着我這些人進去放火。”

    樊英花掃視一遭,拒絕說:“不行。就憑你們幾個?太危險,讓樊缺帶人進去。”劉啓神祕地搖搖手指頭,冷笑說:“他?他怎麼能行。除了我?還真沒人能幹成這事兒。靖康的行營是有規範的,這些規範,只有我一清二楚,比如說一軍扎幾個營,一個營幾個帳,崗哨幾個,哪些放着軍資,哪些住人,路障怎麼設,鹿砦、壕溝怎麼弄,燈火怎麼舉,兵士的口令怎麼檢點……這些樊缺知道多少?而我全清楚,現在他們的衣物盔甲好找,人一亂,混在裏頭如魚得水。”

    他繼續說服說:“本來打死我,我也不肯冒這麼大的險,現在爲了能回家,我拼了。”

    樊英花遲疑了一下。

    這麼說,樊缺混入敵營放火還真是難度挺大。

    劉啓趁熱打鐵,又說:“人不宜太多,更要機靈,我得能夠指揮得動。也只有用我手下的這幾號人才放心。”

    樊英花立刻瞄向趙過,問他:“機靈?”

    劉啓點了點頭。

    他突然手插嘴裏,吹了個讓樊英花刺耳的口哨,大聲問:“阿過。”趙過大叫一聲:“前方有人。躲起來。”

    劉啓樂樂地問:“怎麼樣?”

    樊英花一咬牙,說:“生死存亡之戰,你上就你上吧,我聽你的安排,但是有一點,我把陸川給你。你得保證片刻不讓他離你左右。”

    劉啓點了點頭,要求說:“但他也要絕對聽我的。”他幾步跨到郡城的地圖前,說:“你們看。我們雖然繞不過城牆到城南官兵的營地,但這兒是個水口,下大雨的時候,陳紹武經常摸着城牆根子在這抓魚,現在剛到春季,水還淺,郡裏多少年沒修這水道,溜着邊水也不深,我們就能進去……進去之後,我們就能到這裏。這裏只有一堡之隔,我在這個堡旁邊的舊房放一把火,堡裏的兵怕殃及,肯定出來救火,這時候我們趁機殺散他們,開門放騎兵從這裏通過,過了這道門堡,一里之外就是城南的兵營。到時候,弓手全上到高處,再四面放火,官兵從其它地方趕來,就全是活靶子,進去,撤出來的通道就死死把在我們手裏。”

    他兇狠地說:“一里而已。如果這樣你們都衝不動他們的軍營……”

    樊英花一下把自己讓祁連記下的紙張撈手裏撕了,喝道:“衝不動。那就是我們太無能。”

    劉啓卻賴笑一下,說:“無能也沒關係。你們就再往南繞,找上風的位置,別怕。我使個絕的。我把營地旁的草料場燒了,官兵騎兵駐紮在城南這個地方,不是圖草料場取草料豆料方便,周圍還有木場,碳場和油料場……春天了,好幾天都在刮南風,一燒起來,半個城都是煙雲,他們援軍上不來,你們再佔據上風位置,使勁衝擊,把他們這塊營地裏的兵給打散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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