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粗獷的聲音穿過堂屋緊閉的兩扇木門,傳進五人的耳朵裏。
聽這熟絡的語氣,俞話本以爲來人是洛老頭的親戚啥的,可他眼神不經意的一瞥,卻發現洛老頭老兩口都面露不愉。
似乎並不怎麼歡迎這位客人。
兩秒後,堂屋大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推開,至少工作了十多年的木門頓時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
緊接着一個穿着長款黑色羽絨服的高大中年男人,裹挾着冷風和雪花撞進俞話的視線裏。
“嘶”餐桌正對着大門,這一下登時讓年齡最小的艾莎打了個冷顫,她癟着嘴說“大叔,你好沒禮貌啊”
這中年人更沒禮貌的是,他一進門一雙小眼睛就四處亂掃,最後定格在俞話身上。
“嗟,你是洛叔的什麼人”
他審問一樣的語氣讓俞話很不爽。
但這裏畢竟是洛老頭的家,他不好發作,乾脆裝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木訥樣子。
“嘁話都不會說”中年人瞧他這副模樣眯縫着眼睛哂笑一聲,臉上的幾道皺紋擠在了一塊。
俞話忽然擡起頭盯着他的臉使勁瞅着。
“呦我說你一句,你還生氣了要不是”那中年男人話還沒說完。
就被洛老頭拍桌子的聲音打斷,“陳國柱”洛老頭眼睛雖然有些渾濁,但目光非常銳利,“你這是來我家裏耍起威風了”
李老太也皮笑肉不笑地說:“國柱,這外面又黑又冷的,你冒着雪來我家有啥事兒”
“沒事我就不能”
陳國柱的話再次被打斷。
“沒事兒就趕緊回家睡覺吧”這話是艾莎說的,她縮着脖子揮起油膩膩的小手作驅趕狀,“去去去”
俞話見狀暗喜的同時也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可當他去觀察陳國柱的表情時,不禁暗道奇怪:
一般來說,若是有人在串門的時候被這般對待,那臉色怎麼也好不了。
可這陳國柱爲何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
這時他又聽到陳國柱說:“行行行,我就不打擾你們爺孫喫飯了,我這就走”
俞話頗爲詫異地看着他轉身離開,心說這人冒着風雪跑過來就爲了損我兩句
不料,正當他收回停留在陳國柱身上的目光時,最後一絲餘光在一個轉瞬即逝的時機,捕捉到了後者瞟過來的目光以及其臉上的笑容
很熟悉
俞話不動聲色的扭過頭。
“那種眼神,那種不懷好意的笑臉,我四年前就看得夠夠的了”
太像了,跟那羣器官販子的神情太像了,簡直比庫布裏克的凝視還要讓他難忘。
思緒至此,陳國柱已經遠離此地,俞話再也坐不住了,他放下手裏的筷子,臉色凝重的說:
“大爺大娘,我得出去一趟,我總覺得剛剛那人有點眼熟,說不定就是搶劫我的那羣人之一。”
這時候洛水衣第一次開口說話了:“我也覺得陳國柱看俞話的眼神有點奇怪。”
她的聲音輕柔悅耳,可俞話此刻卻沒心情欣賞,“我得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話罷,他不等老兩口迴應,便起身邁出房門,離開的時候還順手把門給關了。
隨後他轉身尋找留在院落裏的腳印,天色雖已昏暗下來,但他卻輕易地找到了雪地上的腳印。
他循着腳印離開時,呼嘯的風聲送來了洛老頭的聲音:“記得回來啊,讓老頭我好事做到底。”
“呼死而復生之後能遇到他們算是我的幸運了。”俞話吐一口氣,追着腳印離開。
象牙村的房屋分佈得很是散落,又因爲地勢高低不平,整體呈無序的階梯狀,所以整個村子是由一條條隱蔽甚至有些陡峭的小路貫穿的。
陳國柱很熟悉這些道路,雖然未曾持有照明設備,但行進速度依然很快。
可俞話總共也就走過兩次,又得防止被前者發現,又得在黑暗與大雪中尋找很快就會被覆蓋的腳印,因此有好幾次都差點跟丟了。
慢慢地,俞話熟悉了村裏的道路情況,同時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肏這人在圍着洛大爺家繞圈”俞話仔細回憶着一路來的路線,以及陳國柱的一些行爲,突然明白過來,“陳國柱以洛家爲中心繞了一個圈,而且途中還不停地在觀察着什麼”
沒走幾步,前方的陳國柱就停了下來,開始東張西望。
俞話立刻爬在雪地上隱藏身形,沒一會兒就看到有兩個人影與陳國柱會合。
“看這兩人的體型,其中一個身材中等,步伐矯健,應該是個年輕人。”
“另外一個看身材多半是個體型臃腫的婦人,這是全家出動了嗎”
“他們到底想幹嘛”
緊接着他就看到三人結伴而行,徑直向着洛家快步走去。
“這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串門嘮嗑的架勢,我得趕緊跟過去。”
俞話雙手撐地,輕輕地站起身來,旋即一道尖銳的破空聲一閃而過,在他胸膛炸開一朵血花。
“槍”
劇烈的疼痛衝擊着俞話的大腦,不過比起被剝皮來說都是小兒科。
子彈上的力道讓他再次趴倒在雪地上,猩紅的熱血融化了白雪,並將他的衣物浸溼。
他就這麼趴在地上任由鮮血不斷涌出,他都一動不動,“子彈是從背後貫穿了我的胸腔嘖,肺也被打穿了。這麼說槍手在我背後,黃雀在後”
與此同時,他從地上扣出了那顆打傷他的子彈,悄悄一看,發現這玩意兒起碼3~4公分,再結合自個胸口上碗大的傷口
“不是吧用的居然是狙~擊槍啊”俞話暗暗叫苦,“到底是什麼人要幹什麼,能用得到這麼大的陣仗”
朝霞之國中怎麼可能會出現狙擊槍
在以前,朝霞之國對槍械的管制算不得世界前列,但也有着相對嚴格的法律規定。
狙~擊槍,絕不是普通村民或者一些器官販子能夠獲得的武器
“算了沒有線索,想再多也沒用。”
很快,他按下心中的疑惑,藉着身體因重傷抽搐的掩飾,朝陳國柱一家人看去,只見對方已經衝進洛家大門,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不是跟陳國柱一夥的。”俞話心中迷雲重重,“難道是針對我的行動”
他想着自己這死而復生的本事,絕對能讓一大票人趨之若鶩。
“這也不對呀,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徹底復活,外人怎麼可能提前做好埋伏”
內臟被轟得稀爛,他現在想站起來都難,於是他乾脆繼續趴在地上,看看有沒有人來回收他的身體。
“洛大爺,你可一定先撐住啊”
與此同時,洛家院子裏。
堂屋的大門猛地被人踹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爺孫四口頓時一驚。
見了來人,洛老頭上前一步,將三個女性護在身後,惱火道:“陳國柱你這次是徹底瘋了是吧敢踹我家的門”
“一扇破門而已,咱們都是一家人,別那麼見外嘛”陳國柱依舊笑臉相迎。
“你可別放屁了吧誰跟你是一家人”洛老頭這時候已經悄悄地拿起了桌上的菸灰缸。
“是是是”陳國柱笑道,“您說得對,不過現在不是,馬上就是了兒子,去吧。”
原本站在他身後的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扶了扶金絲邊眼鏡站了出來。
他高傲地擡着腦袋,俯視着洛老頭身後的洛水衣,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我腿有點風溼病的樣子,今天你自己來動吧。”
“你說什麼”洛水衣氣得臉色發青,“陳來,你今天是吃了屎纔過來的嗎”
“賤人你敢罵我兒子”陳國柱的老婆忽然就尖叫着用手中的擀麪杖砸向洛水衣。
“瘋婆娘,你找死”洛老頭簡直怒火中燒,連忙側身用胳膊擋住了擀麪杖。
卻又聽洛水衣喊道:“爺爺,小心”
一陣勁風猛地從前方襲來,洛老頭被陳國柱一腳踹在心窩,臉色驟白,踉蹌倒地。
“爺爺”
“老洛”
李老太和兩個孫女連忙上前查看。
“愣着幹什麼”陳國柱推了兒子一把,“你媳婦你自己搞定”
“你”洛老頭捂着心口,指着陳國柱父子的手都在顫抖。
“放心吧,爺爺”陳來說着伸手拽向洛水衣,“我會把咱們的公司發揚光大,還會好好照顧水衣啊啊啊”
“你真壞我咬死你”艾莎眼中含着淚花,尖銳的虎牙刺進了陳來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