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獵物把垂釣者拉下海面,還是垂釣者成功將獵物抓捕上岸?
一切答案,要等時間揭曉了。
夏洛蒂擡起頭看着窗外,雖然現在仍然是豔陽高照,但她總覺得這暫時的陽光明媚並不是持續太久,更大的暴風雨,要到了。
就在這時,卡爾推門而入。
“咔噠。”
聽到開門的聲音,夏洛蒂微微轉過身,便看到卡爾抱着一堆文件過來了。
卡爾輕輕關上了門,轉身便對上了夏洛蒂的視線。
他擡起手,用兩隻手指點了點額角,比了個打招呼的手勢。
“喲,夏洛蒂也在。”
“……”
卡爾抱着文件走近辦公桌,將一堆文件放在了阿諾的辦公桌上。
文件似乎存放時間有點兒長,當文件堆被放在桌上時,文件上的塵埃被揚起了,細小的塵埃在空氣中浮動着。
阿諾皺緊了眉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窗戶前打開了窗。
吹入辦公室的微涼的風吹散了幾分辦公桌前的塵埃,但卻沒有吹散潔癖的他眼中的嫌棄之情。
卡爾撓了撓頭:“額,長官,不好意思,把您這裏弄髒了。”
“……不礙事,待會兒你留下來打掃乾淨再走。”
阿諾淡淡地回答。
卡爾一愣,但看到阿諾十分認真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也只能默默心裏留淚。
“好的……”
阿諾雙手插兜,視線落在卡爾抱過來的那堆文件上。
卡爾忙解釋道:“我們經過技術處理,以及DNA追蹤,真的查到了一個叫‘文森’的男人,他的信息已經登記在全國的犯罪人員系統中。系統中記錄,幾年之前這個叫‘文森’的人就曾經因爲販賣軍火被警方抓獲,當時坐牢了三年,刑滿釋放,也對他記錄了案底,沒想到幾年之後,會被重新翻出來——還是以一個‘死者’的身份。”
“做這一行的,自然把命掛在褲腰帶上了。”
夏洛蒂不鹹不淡地說。
卡爾故作老成地點了點頭:“的確,現在的年輕人啊,爲了賺大錢,真是不要命了。”
“那些都是與文森有關的資料?”阿諾那雙灰色的眼眸中難得流露出幾分驚訝。
他原本以爲文森的資料一定會被人隱瞞或是刻意刪除。
因此並不注重卡爾這邊調查的進度,不看好他會有什麼收貨。
卻沒想到,比起夏洛蒂那一本薄薄的檔案本,卡爾的反而是收穫頗豐了,一大跌厚厚的文件,都像是與文森有關的資料。
這個收穫可不小。
如果能夠從中尋找到任何與【血眼】組織有關的信息,那麼對於他們一直以來的追蹤工作將是一大推力!
這麼想着,就算是嚴重潔癖症的阿諾,也不禁走近了幾步。
雖然他還是帶上了白色的手套,才試着接觸這些仍然積着一些灰塵的檔案。
而卡爾自然聽出了長官語氣中的訝異。
他自豪地挺了挺胸膛,彷彿要證明自己的能力一般。
“是的長官。這些都是與文森有關的信息。包括他的出生地、學習經歷、曾經居住過的地方、以及曾經做過的工作。我還特地調取了各地行政部門資料庫中與文森這個人有關的信息,彙總到一起,並找到了許多紙質記錄,能夠成爲我們調查文森的資料。”
夏洛蒂一挑眉:“看不出來,你的本事還不小。”
“那是!男人,不能說‘小’!”
“……”
夏洛蒂無語。
帶着白手套的阿諾翻了翻卡爾帶來的文件。
他皺起眉頭,銳利的眼眸飛快地瀏覽着每一頁紙上的字。
辦公室裏只剩下阿諾“刷刷”翻頁的聲音。
夏洛蒂與卡爾不敢說話,怕打擾了阿諾的思考。
阿諾的看書速度很快,幾乎可以說是一目十行。他微微眯起的眼眸就像是鷹的眼睛,能夠一下子攫取到每一段信息中的關鍵字,從而在腦袋中刻下每一段自己度過的信息。
掌握這種閱讀方法,能夠瞬間抓住文段的關鍵字,從而提煉文段精華。
在軍情十三處特工的訓練項目裏,有這麼一項專門的訓練,爲了讓特工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能夠快速閱讀並記住情報內容,一般會與【瞬時記憶法】一併教授。
而阿諾,顯然很好地掌握了這兩種技巧。
不到五分鐘,一疊五六十釐米高的檔案本就已經全都讀完了。
阿諾放下了最後一本檔案本,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閉上眼睛後,眼前是一片黑暗。
在那片黑暗中,自己方纔閱讀過的所有語段、字眼飛快地在眼前閃過。
包括文森的家庭背景、居住地址、成長經歷、犯罪記錄等。
一字一句,在眼前循環播放。
就像是走馬燈一樣,將文森二三十年的經歷在眼前播放了一遍過去。
他的大腦像是一臺組裝機器,慢慢將之前閱讀到的所有與文森有關的信息一一組合了起來,就像在做一個拼接模型,將一個個支離破碎的零件組裝到名爲“文森”的這個人身上,讓原本只是一個骨架的模型不斷豐滿,通過背景填充、經歷填補、個性洞悉等方式,讓這個人物變得有血有肉。
在阿諾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對文森這個人瞭如指掌了。
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他,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從已知的文森的經歷中,他已經完整地構造出了文森的人格。
在腦袋中對追查對象進行建模,是十分有用的。
能夠爲後續行爲分析提供基礎信息。
讓他判斷在不同情況下,自己的調查對象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從而從一堆看似無關的線索中找到與追查對象有關的蛛絲馬跡。
這彷彿有點兒像演繹法,但卻是阿諾獨一無二的思考方式。
他曾經多次用這樣的方式將一些零碎的、毫無關聯的線索拼接到一起,從而構建了完整的犯罪人員模型,並在此基礎上進行推理演繹,用罪犯的思考模式思考,用罪犯的心理狀態感受,從而順利抓捕許多國際重犯。
夏洛蒂與卡爾對視了一眼,當看到阿諾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阿諾眼中銳利的鋒芒。
他們知道,阿諾心裏有答案了。
“長官,下一步,要怎麼查?”卡爾往前走了一步,認真地看着阿諾。
聽到卡爾的聲音,阿諾眨了眨眼睛,但卻沒有急着回答他。
阿諾出神地看着桌上堆着的一堆檔案,彷彿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
卡爾還想再一次開口詢問,但夏洛蒂擡手製止了他。
她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卡爾點了點頭,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半晌,阿諾才眨了眨眼睛,看向卡爾。
“三年前,文森在盤山公路上因爲被查到攜帶走私軍火,而被捕入獄,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入獄。這案子沒那麼簡單,卡爾,你去重新調查一下這件案子,我要你走訪當時辦案的警官、現場逮捕文森的警察、以及最後判決的法官,並且親自去一趟州立警署,調取當年的調查記錄。這件事情,不許任何人經手,只能你自己去做。”
卡爾忙記下了阿諾的命令。
“是。”
阿諾緩步走到窗前,拍了拍身上染上的檔案本的塵土。
他擡起頭,暖色調的光線染上了他因白化病而蒼白的皮膚。
他伸出手,讓光線落在掌中。
但因爲帶着白色的手套,隔絕了陽光的溫度,他似乎感覺不到陽光的暖意。
或許。
從一開始。
他就是一個無法被溫暖的人。
從前是這樣。
現在,亦然。
阿諾擡起眼眺望着遠方,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起來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