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安妮痛苦地抓着助產牀的欄杆,滿額冷汗,她咬着伊卡洛斯給的布條,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
隨着產程的不斷推進,她的宮口已經打開了,胎兒正順着產道不斷地娩出。
身體的本能讓她的肌肉收縮着,將腹中的胎兒推向子宮口,能夠感覺到子宮一陣下墜的脹痛感,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將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
初產婦的分娩過程是漫長且痛苦的,但她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就算是疼死在生產臺上,也要將孩子生下來。
抱着這樣的決心,安妮皺緊了眉頭,眼中多了幾分堅定。
產房裏沒有其他人,她一個人,艱難地繼續着生產的過程。
她不知道將孩子分娩出來後需要做什麼,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夠將孩子平安帶到這個世界上。
她滿腦子都是要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
有時候,做母親,也只是一個執念。
而往往是這麼一個執念,能夠讓柔弱的女人變成最堅強的母親,承受住世上最痛的痛苦。
這一過程就像是淬鍊,只有經受了這一考驗,才能成爲一個合格的母親。
“沙拉……”
拼盡全力生孩子的安妮,並沒有注意到產房外出現了一些異樣的聲音。
“沙拉……”
那聲音,是刻意壓低的腳步聲。
一個影子,輕輕擦過產房外的走廊,正逐步走向安妮所在的產房。
這是一個很好做的排除法。
七間產房,被黑刃搜查了幾間,又被【獵人】們粗暴地打開了幾間,美人也查過了一間,還剩下最後的兩間。
而其中一間,就是安妮所在的地方。
走廊中,昏暗的燈光閃爍了一下,將那人的影子也模糊了幾分。
窗外的夜色,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帶着幾分寒意,繼續蔓延着,蔓延到每一寸空氣中,似乎永遠不會迎來破曉時分。
那模糊的影子搖曳着,從影子的輪廓中,依稀可以看出那人的肩線、胳膊,以及右手拿着的手槍的輪廓。
“疼……”
安妮皺緊了眉頭,抓着欄杆的手因爲用力而蒼白着指關節,她的指甲嵌入了掌心,刺破了掌心卻也渾然不覺。
相比起分娩的疼痛,手掌心的疼痛已經不算什麼了。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意識更加清醒一點,提醒她要生下這個孩子,不能疼暈過去。
“沙……”
安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分娩,沒有注意到,走廊中的腳步聲更靠近了自己幾分。
那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在滑過上一間產房後,來到了她的產房外。
“咔噠……”
產房的門把手輕輕轉動了一個角度後,厚重的門被輕輕推開。
走廊的風,便順着那門縫吹入了產房,吹開了安妮鬢邊的發。
她的臉頰滿是因疼痛而冒出的汗水,溼冷的皮膚因此更加敏銳地感覺到周圍氣旋的改變。
當那冷風透過門縫吹入產房時,她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一股輕微的氣流吹散了房內的血腥味,吹散了她的思緒,也吹散了她的疼痛。
那門縫開得更大了,氣流便減弱了幾分。
但隨之而來的,是冰冷的寒意。
產中虛弱,安妮受不住寒,打了個冷顫,她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往風吹來的方向看去。
正看到門口站着一個人!
一個帶着黑色眼罩的,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
他身材瘦削,臉頰也凹陷在顴骨下,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一邊的眼睛,但剩下的那隻眼睛卻透着隱隱的殺意,在那殺意中,翻涌着幾分興奮,就彷彿看到了尋找已久的獵物一樣,透着迫不及待、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急不可耐,似乎隨時都要撲上來將她撕碎。
安妮一愣。
她的視線隨着被一點點打開的門縫,落在那人的右手上。
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把手槍。
安妮心下一冷。
她冷不丁地想起了哥哥瑟列斯曾經告訴她的——有人要殺她。
“你……你是誰……”
安妮驚慌失措地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本能告訴她,危險,正在逼近。
而且,是生命危險。
她動了動身子,下意識地想要往房間的另一側躲去,但她現在正躺在分娩臺上,孩子正一點點功過軟產道,她的身體疼痛着,讓她無法動彈。
“別、別過來……”
安妮的聲音帶着哭腔,幾乎在祈求那人些許的憐憫。
“哼,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那男人推開了產房的門,緩步,走了進來。
他擡起手,從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並亮了亮手中的槍,槍口閃着寒光,就像他眼中的涼意一般,令人絕望。
“咔噠……”
產房在他身後重新關上了,走廊裏,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靜,他就彷彿來自夜色的鬼魅,而帶來的一切波動,也終於又歸入了黑夜的平靜。
……
“沙……沙……”
黑色的鞋子踩過冰冷的地面,獨眼往前走了幾步,停在距離安妮幾步之遙,有點兒好奇地看着她。
“……你就是安妮?”
“……”安妮沒有說話,咬着下脣,怯生生地看着獨眼。
從她看到獨眼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手無縛雞之力,更沒有人任何武器防身,保衛組的玩家都不在身邊,她此刻孤身一人,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她幾乎已經可以看到自己的結局了。
“……你爲什麼……要殺我?”
安妮斷斷續續地說着,看着獨眼的眼神,帶着絕望,但又帶着不甘心。
她不甘心還沒有將孩子生下來就被殺死,不甘心自己死得這麼不明不白,甚至連自己爲什麼會被滅口的理由都不知道。
獨眼低下頭,擦了擦槍桿。
“誰知道呢,【溟河系統】就是這樣安排的,你是目標人物,不殺你,殺誰?”
“……【溟河系統】?”
“沒錯,這裏並不是現實世界,而是【溟河系統】所構造的虛擬世界。”獨眼說着,放下了手槍,“你是我們刺殺組的目標,只要殺了你,我們組就贏了,遊戲終點也就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