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伊卡洛斯與科林在第一間會議室商討如何盜取約瑟夫富豪手中的“冥王星”碎鑽的時候,第二間會議室裏發生的事情也同樣有趣。
第二間會議室,是給負責盜取博物館“冥王星”碎鑽的玩家們使用的,這一組玩家中,有愷撒、亞瑟、奧佳爾、J。
會議室不小,房間的中央擺着一張紫檀木的桌子,能夠容納十個人同時開會,在會議桌的左側,掛着一個大屏幕液晶電視,而會議室的右側,是落地窗,從落地窗往外看去,恰好能夠看到莊園庭院中的一大片紅色的楓樹。
奧佳爾就坐在落地窗邊,看着那一大片血紅色的楓樹,沉思着。
這孩子一向開朗樂觀,很少有這麼心事重重的時候。
之前在遊戲中被殘忍殺死的經歷,似乎真的給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她看着那片血紅色的楓樹林,就想起了禁閉室染滿了鮮血的磚牆,想起了之前幾場遊戲中,一次次被殺死的可憐的人,想起他們死前的哀嚎,以及血液的腥味……
“你在看什麼。”
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打斷了奧佳爾的思緒。
她回過頭,看見愷撒抱着山羊娃娃,正站在她身後。
“愷撒姐姐……”
坐在地上的奧佳爾往旁邊側了側身子。
愷撒順着奧佳爾的身子看去,也看到了窗外的那片楓樹林。
一陣清風吹過,楓樹林沙沙作響,枝葉摩挲着,就彷彿血色的鬼魅,隱藏在陰影中起舞。
天色,也黯淡了幾分,原先還是晴空萬里,現在,一大片烏雲遮蔽了天上的太陽,就連日光都變得有氣無力起來。灰濛濛的色調染上了天際,整個天空逐漸像是覆蓋上了一層陰霾。
愷撒看着那楓樹林,看着那楓樹林後的天空,感受着空氣中不易察覺的低氣壓,只覺得這一場遊戲又將是一場惡戰。
驟雨,將至。
“……愷撒姐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奧佳爾怯生生地提問。
愷撒那雙暗紅色的眼眸依言落在奧佳爾身上,她用眼神示意她:有什麼說什麼便是。
奧佳爾稍稍低下頭,看着木質地板。
“那個……您曾經在遊戲中被人殺過嗎?”
奧佳爾的聲音,撞入愷撒腦中,像是帶着分量。
不可否認,在這一刻,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在上一場遊戲中,在那個醫院昏暗的長廊中,她被【獵人】包圍的那一刻,原本以爲出現在走廊盡頭的人,是能夠給予自己幫助的人,但是沒想到,那是殺死自己的人……
你曾經被別人背叛過嗎?
你曾經對別人充滿了希望卻又被拋棄過嗎?
你曾經被以爲會真誠對待你的人抹殺過嗎?
……
愷撒沉默了良久,點了點頭。
“有過。”
這兩個字,她說得雲淡風輕。
“就算是您這樣的厲害的遊戲玩家,也曾經被殺過嗎?”奧佳爾略微喫驚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愷撒。
“因爲我相信錯了人。”愷撒冷淡地回答,“如果你的信任交給了一個隨時可能背叛你的人,就等於自掘墳墓。”
愷撒的話,讓奧佳爾沉默了。
的確,她也曾經十分信任黑刃,甚至將對方視爲自己的保護神,給予對方無條件的信任,但結果卻事與願違。
或許真的如愷撒所說的,當你真的全身心地信任一個人時,距離自己的覆滅,也不遠了。
奧佳爾嘆了一口氣。
她的思想還太過簡單,不是很能理解所謂的“背叛”與這個世界所奉爲圭臬的“生存至上”,她只是很難過,不知道現在還能夠相信誰。
每當這個時候,這個小女孩就會想起自己的父母,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但是出於本能,她想離開這裏,想回到自己的家,至少在那個溫暖的港灣,不會再有噩夢一樣的遊戲環節,不會再有一次次追殺她的攻擊型生物,人與人之間,也不再是利用與被利用、信任與背叛的關係。
她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沒有那麼多複雜的想法。
只是想離開這裏。
有時候她很想哭,但是想一想,又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哭,只是覺得有點兒委屈,但是這裏的哪一個人不委屈呢?這麼想着,她就只能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情緒,開始一點一點學會堅強地面對一切。
苦難,總是最好的催化劑,能夠幫助一個人迅速地成長,迅速地堅強。
就在奧佳爾發愣的時候,一旁突然送來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碰到了她的臉頰,她回頭看去,正看到愷撒將那個山羊娃娃遞給了她。
“如果人類不能輕信的話,那就找另外一個‘夥伴’吧。”
“……謝謝。”
奧佳爾感激地道謝,並從愷撒手中接過了山羊娃娃,默默抱在懷中。
山羊娃娃比她想象中要更重一點,她抱着冷冰冰的山羊娃娃,心理卻是暖暖的,因爲她記得,在貝爾沃旅館的時候,自己曾經想抱一抱這個娃娃,提出的請求被愷撒無視了。
她低頭看着懷中的山羊娃娃,不可否認,那個娃娃是真的很醜,做工粗糙,娃娃身上到處都是針頭線腳,山羊的兩個角似乎也縫合得不是很緊密,耷拉着一邊,看上去隨時會掉下來,山羊身上白色的毛看起來也骯髒得變成了淺灰色,上面還有一些可疑的紅色的印記,看起來就像是凝固的血色。
但那個娃娃,是微笑着的。
不知道爲什麼,奧佳爾看到山羊娃娃的微笑,內心也平靜了許多。
就在這時,亞瑟走到了兩個女孩身邊。
“……愷撒。”
愷撒聽到了亞瑟的輕喚,但卻沒有理會。
“我們談一談好嗎。”
“……你想談什麼。”愷撒的目光依舊眺望着落地窗外的紅色楓葉林,語氣沒有一絲起伏,似乎也沒有任何興趣。
亞瑟看了一眼奧佳爾,奧佳爾擡起頭,正對上亞瑟的眼神,她知趣地想要離開。
“你坐着就好,反正我和他之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愷撒看了一眼奧佳爾,示意她依舊坐在原地。
“……”奧佳爾看了看亞瑟,又看了看愷撒,似乎有點兒左右爲難,不知道自己要離開還是留下,但最後,她感覺到愷撒現在似乎不是很愉快,那麼還是不要逆她的意思。
這麼想着,奧佳爾依舊坐在原地,低着頭擺弄山羊娃娃,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對兩個人的談話內容漠不關心。
亞瑟見愷撒執意如此,倒也不好反對。
他雙手插在口袋了,嘆了口氣:“愷撒,爲什麼你剛纔要對我開槍?”
“我對你開槍了嗎?如果我對你開槍了,你現在早就死了。”
“擦過耳畔的子彈對人體的耳膜將造成多大的傷害,愷撒,你不是第一次用槍,這一點你不可能不知道。”亞瑟皺眉。
“不好意思,剛纔手一抖,沒有控制住,就扣下了扳機。”愷撒冷冷地說。
想到“開槍”,她便想起了上一場遊戲中,亞瑟槍殺了自己的模樣。
沒錯。
當時是他先扣下了扳機。
現在,他又有什麼立場責怪自己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呢。
愷撒這麼想着,眼中的寒意更深了。
“愷撒,本場遊戲是團體戰,我們12個人是一個團隊,任何一個人掉鏈子,對你都沒有好處。”
“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用‘好處’作爲行爲準則的人嗎。”愷撒終於回過頭,看向了亞瑟,她微微擡起頭,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這個男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雖然你之前可能比較冷血,但經過這麼多場遊戲下來,我認爲你並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我知道,你已經開始學着對身邊的人懷有同理心,那纔是我認識的你。”
“是嘛,那很遺憾,只能說你從來沒有‘認識’過我。”愷撒說着,邁步,從亞瑟身邊走了過去。
往前房間內走了幾步後,她回頭看着亞瑟。
“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就是單純的遊戲玩家的關係,我不可能因爲你而改變我的行爲準則,也不可能認同你所謂的‘同理心’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愷撒,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沒錯。”
“但你之前……”
“那並不是真正的我,現在,此時此刻的我,爲了保住【血榜】首席位置而能夠不折手段的我,纔是真正的我。”愷撒冷冷一笑,“現在認清我還不晚,趁着我沒有出手殺你之前,滾吧。”
愷撒說着,往會議室的另一邊而去。
亞瑟愣怔地站在原地,他看起來有點兒訝異,又有點兒失望,似乎不知道爲什麼愷撒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他曾經自信滿滿會讓愷撒逐漸學會同理心,學會具有一個正常人所具有的感情,但現在看來,他所有的一切努力,似乎都付之東流了。
她還是原來的她。
但是,很多東西,已經變了。
她從來不知道所謂的“成長”是什麼東西,畢竟時間,在【溟河系統】裏也是靜止不動的河流。
但是現在看來,有些變化,似乎也相應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