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巴士,電臺播放的鄉村音樂在車廂裏迴盪,深色的車輪碾過柏油路,車身隨着柏油路上的小石子偶爾起伏着,車內那些積滿了灰塵的掛件便輕輕晃動了幾下,就連殘留在上面的夕陽的暖紅色都似帶着“倦鳥歸林”的溫度。
巴士行駛了許久,在駛過紐約繁華的市區後,沿着大道,一路向西而行。
上午、中午、下午。
巴士走走停停,一直行駛着直到近黃昏時分還沒有到達終點。一路西行,來到了較爲偏遠的小農場區。
一輪火紅的夕陽掛在山頭,不見紐約市區繁華高聳的大廈,這裏的小農場區屋舍稀疏,一眼望去可以看見大片大片被籬笆圍起來的牧場,草場的草青黃不接,一些上了年紀的牧牛人拿着木杆軀幹着那些行動緩慢的肉牛,身邊跟着幾條老狗,慢悠悠地將牛趕回了棚舍。
隨着大巴一站站地經過,車上的人數或多或少地變動着,但距離市區越遠,車上剩下的人也越少,直到夕陽透過沾染着塵埃的玻璃灑入車廂,車內,終於只剩下了四個人——一對相依而坐的老夫妻,一個帶着黑色鴨舌帽的男子,與年輕的便衣警察亞當。
亞當坐在巴士最後一排的位置,這個位置能夠讓他清楚地看到車內所有人的動作,他坐在靠右邊車窗的座位上,數着巴士停靠的站數,在腦海中默默畫出巴士的行進路線以及自己當前所處的位置。他裝作漫不經心地欣賞落日遠山餘暉,但卻時不時看向左前方那個黑色鴨舌帽男子的背影——這是他的目標,但他始終沒看到目標人物有過想要下車的意思,也沒見目標拿起手機與其他人聯絡,這一整天,那個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就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任由身邊座位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
他要去哪裏?
他在等什麼?
亞當緊鎖眉頭,許多疑問在擁擠在腦海中,但他又無從查證。
他嘆了口氣,拉高了外套的衣領,略微遮擋住自己下巴,好讓自己的面貌不容易被發現。
突然,亞當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上級下達的指令——
【繼續跟蹤目標,注意不要暴露行蹤】
【打開定位,支援馬上到達】
收到指示,亞當打開了手機的GPS定位。
與此同時,那個頭戴鴨舌帽的男子突然將手伸到了黑色外套的口袋裏,幾秒之後,又將手拿了出來。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回頭朝着亞當的方向看了過來。
亞當心下一驚,忙別開眼,裝作咳嗽了一聲,咂了咂嘴。
暴露了嗎?
亞當斂聲屏氣,卻不敢再看目標一眼。
“……”沉默了半晌後,帶着黑色鴨舌帽的男子收回了視線,他扶着座椅站起身,走到巴士的大門前。
他要下車了。
巴士司機通過後視鏡看到即將有乘客下車,便減慢了車速,在前方的路牌前緩緩停了下來。
“吱呀——”巴士減慢了車速,在一個破舊的木牌前停了下來。車門開啓,那個頭戴鴨舌帽的男子從後門下了車,他拉低了帽檐,雙手插兜,朝着不遠處一間農場走去。
亞當站起身正想隨着一起下車,但車外的鴨舌帽男卻腳步一停,警惕地回頭朝着巴士看了過來,亞當忙坐回了座位,擡手,只裝作要關窗戶。
確認沒有第二個乘客下車,鴨舌帽男這才收回了視線,繼續朝着農場走去。
(被發現了嗎……)
亞當坐在窗邊,不甘心地一拳砸在椅背上,這一舉動倒是嚇到了坐在前排的那對老夫妻。
是他大意了。
對方口袋裏似乎帶着信號探測器,在他打開GPS定位的瞬間,探測到了信號,發現自己被跟蹤了,這才下了車。
他暴露了。
作爲一個便衣警察,行動宣告失敗。
亞當氣惱地抓了抓頭髮,擡眼看向司機:“司機,我要在下一站下車。”
“好——”司機應答了一句,給他比了個手勢。
亞當靠着座椅,低下頭,忙給上級傳訊——
“目標在蘭姆農場13號下車,已丟失。”
現實·紐約·市區
追逐與被追逐,卻並不止在郊區的大巴上上演。
繁華的紐約接通,也同樣驚心動魄。
四輛黑色的轎車穿過熱鬧的街區,駛入紐約四十二街——這裏是紐約人心照不宣的紅燈區,混亂的街頭,男男女女縱傾歡笑,燈紅酒綠,霓虹燈的光照亮了剛入夜的黑暗,偶爾可見幾個小混混在街頭打架,吵嚷着在後巷裏撕打,也可以看見一些衣裳不整的女人站在二樓的陽臺嫵媚地望着路上的行人,徹夜營業的酒吧爲不歸的旅人提供了庇護所,這裏成了人間歡笑淫逸的天堂。
“吱——”
兩輛灰色的車在前方的路口竄出,擋住了四輛黑色轎車的去路。
那四輛黑色轎車剛要掉頭走,後方卻被另外三輛灰色的車堵住了去路。
——他們被包圍了。
“咔嚓。”
灰車的車窗被搖下,從車內伸出的槍口對準了四輛黑色轎車,而最前面的灰色轎車中,走下來了一個棕色頭髮的男子,他的年紀大約四十五歲,身材結實,穿着筆挺的西服,帶着黑框眼鏡,嘴角帶着一抹嘲諷的,就彷彿獵手捕獲到獵物時的喜悅。
“西奧,我知道你在裏面。”
“……”
“你還要當一隻縮頭烏龜嗎?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
任憑他說些什麼,那被包圍的四輛黑色的轎車始終沒有動靜。
白色西服的男子一聲冷哼,他往旁邊側了側,漫不經心地看向四十二街區的上空,他打了個響指,接着,從一輛灰色轎車車窗裏,探出了加特林機槍。
“就算你的車防彈,也抵不過這傢伙吧。”他低沉着聲音喃喃着,手指在冰冷的加特林上敲擊了一下。
他的意思很明顯——這並不是商談,這是威脅。
他要見到西奧,現在,立刻,馬上。
“咔噠。”沉默了幾秒後,其中一輛黑色轎車的車門打開了,從黑色轎車裏下來了一個年輕人——是方纔劫囚的年輕人。
他看起來很年輕,只有二十五歲左右,身材瘦削,穿着白色的襯衫,留着中分短髮,其中一縷髮絲挑染成了深藍色,垂在耳畔,髮梢正拂着他左耳的十字架耳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