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換位思考的意思。可以設想一下,如果被殺的人是你,你會有什麼感覺呢?絕望?無助?悲傷?假設這一切悲劇都加註在自己身上,那又是怎樣的感覺呢?愷撒,那二十多個被你殺死的玩家,如果你是他們,你會有什麼感覺?”
愷撒一愣,她從沒想過這些問題。
在經歷了三輪遊戲,滿手血腥,她看慣了弱者求饒,強者臣服,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讓她換位思考。
如果……
如果那些苦苦求饒卻不得不絕望而死的人是自己呢?如果變成NPC、永遠留在【溟河系統】的人是自己呢?
愷撒低下頭,這一瞬間,許多面孔浮現在她眼前。
那是死在她手上的玩家們,記得代號的,不記得代號的,唯一相似的是,那雙浸滿了絕望與悲傷的眼睛,就彷彿凝結着生命中最冰冷的無助,滿是即將被拖入無盡深淵的害怕……
“我覺得……他們……很可憐。”
半晌,愷撒才說了這句話,這一次,她眉目間的殺氣已明顯淡化了幾分。
但這句話,也讓亞瑟鬆了口氣。
這個小姑娘,並不是無藥可救的。
她在不諳世事的年紀就被送入這個瘋狂的世界,她的三觀完全是在這個世界裏塑造的,勝者活,敗者亡,已經成了她唯一的認定標準,她就像一張白紙,被噴上了血腥的設定。
但現在,他發現她的內心還是有柔軟的地方的,她可能還是具有常人的感情,只是,比較遲鈍罷了。
“但是……【法官】從來沒說過玩家需要具備同理心。”愷撒擡起頭看着亞瑟。
“他只會命令你們互相殘殺,不會給你們殺戮的理由,更不會教你做人的道理。”亞瑟認真地看着愷撒,“但你是一個人,應該具有人類的感情,而不是一個殺戮機器,只有明白了同理心,你纔會真正尊重生命,明白生命的可貴。”
愷撒不言,但她眉目間的殺氣已經逐漸淡化了。
她沉默了許久後,擡起頭看着他:“對不起。”
“……我還是第一次聽你道歉。”
“前兩場遊戲,我欺騙了你,我向你道歉。”她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
“如果我是你,接二連三被欺騙,也會很難過。”她想了想,補充道。
“你學會換位思考了。”亞瑟柔和着聲線。
愷撒平靜地看着他:“雖然我還不能理解你所說的‘同理心’,但我會努力的。”
亞瑟微微頷首,半晌,有些好奇地看着愷撒:“……你會說這句話,是因爲我像威爾嗎?”
“不,只是因爲你是亞瑟。”愷撒補充道,“我沒有跟威爾道歉過。”
“你接受我的道歉嗎?”
“嗯。”亞瑟微微一笑。
聞言,愷撒抿了抿下脣,嘴角似乎揚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不知道爲什麼,她感覺自己內心一塊一直緊繃的弦,鬆緩了點。
她甚至,還能感覺到有些溫暖。
溫暖?
愷撒皺了皺眉頭,她環顧四周,發現剛纔被自己點燃的廚火還在燃燒着。
亞瑟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那團燃燒的火焰,突然,他發現廚臺旁堆着一小堆類似白色澱粉的東西。
“那是什麼?”他疑惑地上前,手指捻起一些粉末,又湊到鼻前嗅了嗅。
“麪粉嗎?”愷撒說着,跳下了廚臺。
“不對,這種氣味像是……硝酸銨?!”
亞瑟一愣,他轉頭看着正在燃燒的竈火,突然意識到硝酸銨加熱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炸!
“趴下!”亞瑟一把拉過愷撒,抱着她撲了出去,就在此時,那些在火焰旁加熱到一定程度的硝酸銨突然爆炸了!
“轟隆——”巨大的爆炸聲在廚房響起,一下子炸碎了廚房的牆壁,天花板上的磚塊也掉落在地上,塵土四散。
亞瑟將愷撒護在自己臂彎下,爆炸震倒了廚房的櫃子,恰好壓在亞瑟身上。
“沙拉……”
一直到沒有了動靜,愷撒才從櫃子下鑽了出啦。
“亞瑟……”她放下手中的刀,推開壓着亞瑟的木櫃,扶着他坐了起來,“你還活着吧?”
“……下次你可以問我有沒有受傷。”
“噢,你有沒有受傷?”
“還行,就是後背被砸了一下……”亞瑟扶着廚臺站起身,感覺後背一陣疼痛,不過還好,脊椎是完好的,不影響他行動。
他擡起頭,看向被炸得一片焦黑的廚臺:“奇怪了,廚房怎麼會有硝酸銨?”
“一定是獨眼那個炸彈客來過廚房。”愷撒憤恨地說,“下次再見到他,一定要殺了他。”
“愷撒。”
“?”
“同理心。”
“……對不起。”
她雖是隨口說了句抱歉,但眼眸裏卻絲毫沒有知錯的意思。
(算了,慢慢來吧。)
(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改變一個的性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亞瑟這麼想着,看向廚房的另一側:“說不定獨眼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呢。”
愷撒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正看到廚房的牆壁被炸開了一個大洞,而洞外,就是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