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廚房牆壁炸開的大洞,亞瑟與愷撒來到了甲板上。
耳畔聽着海波輕輕拍大着船體的聲音,迎面便能嗅到鹹鹹的海風,剛過了漫長的一夜,空氣中帶着幾分水汽,遠方水天一線,在那深藍色海面與天空交接的地方,一輪紅日正從海平面的另一頭緩緩升起,白色的光線劃破了長空的黑夜,在紅日周圍一圈白色的光暈就這麼一圈圈擴大,遠遠看起來就彷彿諸天神祇降臨在海天之間,用那雙深邃的眼眸注視着世間萬物。
“沙拉……”聽着海浪的聲音,鞋子踩過冰冷的甲板,亞瑟與愷撒在船舷停下了腳步。
擡起頭,迎面感受着清冷的海風。
難以想象,這一切都是在虛擬遊戲中。
海風的冷冽是那麼真實,空氣中還帶着海洋特有的清新,就連遠處飛過的海鷗的叫聲都清晰可聞。
難以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
亞瑟注意到,在海平面的另一端,立着一座高塔,那座高塔高聳入雲,一眼看過去看不見塔的尖端,也看不見塔的基座,白色的塔神下粗上窄,就這麼突兀地立在海平面與天空之間,看起來就像是海天相連的通道。
他看過這座塔。
在【上位圈追殺戰】時,他曾在市區裏看到郊區的方向立着這座塔。在【潘多拉的祕密】中,他在貝爾沃旅館從窗戶望去也看到了這白色的塔,沒想到現在,在【人魚狩獵者】的海天之間,也看到了這座塔。
這座塔,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但這個問題註定是無解的。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未知數,他連自己的事情都還沒想明白,更何況一座千里之外的塔呢?
亞瑟深深吸了一口清晨海面的空氣,就彷彿要將這樣的感受留在心中。他遠眺着那一輪紅日,眼眸中也彷彿染上了朝霞的色彩。
朝陽,是溫暖的,是初升的,它來到了這世間,劃破了長夜的寂寞與黑暗,就彷彿一個新生的嬰孩,雖然不知道前一夜有多少生命逝去,有多少黑暗襲來,但這一刻,它溫暖的臉龐就足以填補一整夜的空虛。
他還能看到多少次日出呢?
這個想法,不合時宜地闖入腦海,細細想來,還帶着幾分悲哀。
他們站在船頭,感受着遊輪隨波逐流地搖晃着,沒有目的地地前行着,破開那些波浪,往未知的方向而去。
對,就像這場遊戲中的每一個玩家。
沒有人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怎樣的結局,每個人只能在這片汪洋大海中奮力往前遊着,努力不讓自己溺斃其中。
亞瑟低下頭,看見身旁的愷撒正看着自己。
“……你在看什麼?”
“你的剛纔的表情,很像威爾。”她直言不諱。
“遠眺的時候?”
“威爾也曾經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不愛說話,有時候自己坐着想事情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愷撒的聲音也彷彿染上了清晨海洋的清冷。
“你似乎很瞭解他。”
“不,我從來不瞭解他。”愷撒遠眺着海面,“我只是喜歡觀察他,他和你一樣,藏着很多祕密。”
亞瑟沉默了半晌,他轉過身,手肘靠着欄杆,看着愷撒:“愷撒,你所說的關於威爾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現在我的代號是【亞瑟】,我不是【威爾】,可能你現在看着我,會想起【威爾】,但我不是他。”
“……我知道。”
她的回答了兩次相同的話,但第二次回答時聲音明顯悶悶的。
他知道,她現在還不太能接受。
“我不知道你和威爾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你爲什麼一直在找他,但我現在只想好好活下去。”亞瑟轉過身,手肘靠着欄杆,海風吹拂着他的臉頰,吹開了他的發,“我知道現在的我可能沒辦法很好地活下去,但我會盡快適應,下一場遊戲、下下場遊戲,我會逐漸強大起來,我要在這裏生存下去,並且活着離開。”
伴隨着海浪的聲音,他一字一句,說得篤定。
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愷撒擡起頭看着他:“嗯,不錯的決心。”
她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卻也算是對他的肯定。
停了幾秒後,她補充:“但離開遊戲就不要想了,倖存者名額,一定還是我的。”
亞瑟一聲輕笑:“小姑娘,小心點,別輕敵了,說不定我纔是你最難解決的敵人。”
愷撒不答,她擡起手,將幾縷髮絲挽在耳後。
太陽,又爬升了一些,原本白色的光暈,變成了金黃色,更加絢麗,更加溫暖,映襯着他們的臉頰,染在一層一層地波浪上,宛如一片碎金。
“愷撒姐姐!亞瑟哥哥!”
小姑娘的聲音打斷了二人談話,他們回過頭,看見奧佳爾站在船舷朝着他們揮手,而黑刃、美人、J正從她身後走來。
原來,他們之前一直在遊輪裏打轉,但聽到了爆炸聲,知道發生爆炸的地方一定有其他玩家,就循着那聲音追了過來。
果不其然,看見了甲板上的亞瑟與愷撒。
或許亞瑟說得對,這次獨眼無意中真的幫了個大忙。
“太好了,人齊了。”亞瑟正要走上前打招呼,卻被愷撒拉住了。
他回過頭,卻看到愷撒那雙眼眸了帶着防備,正盯着J。
亞瑟擡起頭,看向J:“你受傷了?”
J點了點頭。
“他被感染了。”愷撒冷眼直接戳破。
“……是被咬了幾口。”J解釋,“但我現在感覺還不錯,沒有要變異的感覺。”
“哼,你是怕我們殺了你。”愷撒說得不留情面。
“黑刃說只要在三小時內殺死人魚,我就不會變異。”J看向一旁的黑刃,“我們已經衝出了遊輪,找到了甲板,應該……”
愷撒沒聽J的解釋,而是看向了黑刃。
黑刃與她交換了一個眼神,像是在對她做出保證。
“……站遠一點。”愷撒冷冷地別過頭,“我不希望被一隻喪屍偷襲。”
J嘆了口氣,雖然想說些什麼,但還是住了口,乖乖站在了甲板的另一側。
他像個被孤立的人,沒有同伴,看起來挺可憐。
奧佳爾皺着眉頭看向黑刃,黑刃低下頭,正對上奧佳爾眼眸中的憂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