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她輕和着聲音。
“那你太早下結論了。”
“就憑你幾次三番地救我,至少,我沒有立場認爲你是個壞人。”洛林看着瑪爾斯臉上的傷疤,“雖然剛開始也曾經覺得你是壞人,你不但搶劫了警車,還槍殺了奧佳爾,但後來我發現,其實你並不壞,你做出那些選擇,應該有你自己的原因。”
瑪爾斯知道,她說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在【上位圈追殺戰】中的遭遇。
他的確沒給她什麼好印象。
身爲罪犯的他,不僅搶了她的警車,還在黑刃挾持奧佳爾的時候,一槍打死了奧佳爾,這些行爲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但隨後……
“謝謝你在貝爾沃旅館把【噬屍獸】引入了電梯,也謝謝你在‘屋大維’號遊輪上把我及時推開纔沒有讓我被牆壁砸死。”
洛林真誠地看着瑪爾斯,柔和的光線落在她銀白色的短髮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帶着幾分秦和溫柔的光。
“你救了我兩次,謝謝你。”
“……與其如此,不如反思一下自己爲什麼老需要別人幫助。廢物。”瑪爾斯瞥了一眼洛林。
哦。
真是個不好溝通的人。
洛林忍住了想打他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語調。
“瑪爾斯,你爲什麼要救我?”
“……”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在【上位圈追殺戰】時,你並沒有任何要幫助我的意思,甚至還開槍打死了奧佳爾,這樣的舉動表明你根本不是一個會善心大發幫助別人的人,爲什麼後來……”
“這與你無關”瑪爾斯別開眼。
他似乎不是一個容易掩蓋自己內心想法的人。
掩飾自己內心的行爲有點兒拙略。
粗暴地轉移話題,反而更暴露了他內心有令人不安的祕密。
雖然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胸口紋身的人是不是就是眼前的洛林,但是他知道就算告訴了她這個祕密,她也不知道答案。
於是,索性緘口不言。
他不喜歡做多餘的事情。
他不喜歡問多餘的問題。
能夠用拳頭解決的事情,能夠用暴力解決的問題,就不要多廢話。
坐在一旁的洛林看着他不願交流的樣子,內心暗暗嘆了口氣。
(真是個孤僻的人……)
再談下去,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洛林站起身,就要沿着墓碑間的白色石階離開。
正在這時,瑪爾斯破天荒地叫住了她。
“喂。”
“嗯?”
洛林回過頭看着他。
“你的食物鏈上下位玩家是誰?”瑪爾斯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荒野裏的一匹孤狼。
洛林沉默地看着瑪爾斯,並沒有急着回答他的問題,但她微微眯起的眼眸與不由自主握緊槍的手,卻暴露了她此刻內心細緻的活動。
瑪爾斯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幾級石階之下的她。
風,吹過兩人之間的空氣,吹起瑪爾斯的衣角,吹起洛林銀白色的髮梢。
這突然的沉默,不知是何意味。
半分鐘之後,洛林耐人尋味地一笑:“你已經猜到了吧。”
瑪爾斯不言。
洛林拿出兩張卡片。
“第一章,【食物鏈下位玩家】,是一個珍愛頭髮的男人。”她聳了聳肩,“這個謎語,我猜不出答案,但至少給了我一個提示,下位玩家是個男人,可能是黑刃,伊卡洛斯,獨眼,科林,亞瑟,J,我不知道他們中誰珍愛自己的頭髮,至少,我還沒看出來。”
“……【珍愛頭髮的男人】?爲什麼沒算上我?”
但洛林似乎早就猜到了他會提這個問題。
“你知道的,瑪爾斯,因爲你是我的上位玩家。”洛林波瀾不驚地說着,拿出第二張卡片,“【食物鏈上位玩家】,臉上有刀疤的男人。”
洛林說破了祕密,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一個是上位獵殺者,一個是下位獵物。
他們之間,不再是救與被救的關係,而是殺與被殺的關係。
瑪爾斯是獵手,洛林是獵物。
瑪爾斯沉默了一會兒,看着洛林,淡然開口問道:“既然如此,爲什麼剛纔要幫我?”
他用的字,是“幫”,而不是“救”,可見,在他看來,洛林的出手相助並非必要之舉,他自己也完全可以應付那隻撲上來的山鬼。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狂妄倨傲。
“因爲你之前救過我,我應該報答你。”洛林輕聲回答。
“如果你幫了我,但我卻殺了你呢。”瑪爾斯微微眯起眼睛。
“畢竟是遊戲規則,我也認了。”
“……”
“瑪爾斯,你知道我是你的下位玩家嗎?”
“……知道。”
“你知道?”洛林訝異地看着瑪爾斯。
“我的兩張卡片,上位玩家的卡片上寫着‘高傲的女殺手’,下位玩家的卡片上寫着‘銀白色短髮的女人’。”
這又是一明一暗兩個提示。
洛林點了點頭:“高傲的女殺手,有點兒像公爵,又有點兒像美人,如果說是愷撒,也不是不可能。但銀白色短髮的女人……就很明確是我了。”
原來。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唯一能殺的人就是自己。
“嗯。”
瑪爾斯低聲應了一聲,也沒有再接話。
洛林眨了眨眼睛,有點兒好奇地打量着瑪爾斯。
他倒是沒想到,這個男人,也會手下留情。
特別是剛纔自己還坐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他也絲毫沒有出手殺她的意思。
但……萬一他只不過是在尋找一個她毫無防備的時機呢?
“……瑪爾斯,你打算殺我嗎?”洛林想了想,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
“不想。”
“爲什麼?”
“原因,暫時不打算告訴你。”
“你一次次救我,但又不告訴我原因,現在不殺我,也不告訴我原因……瑪爾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是不是你知道的事情與我有關?”洛林邁上一級石階,更靠近了一點兒瑪爾斯。
她現在就像一個執着追尋真理的人,絲毫不害怕面前這個男人隨時會殺了自己。
她實在是太疑惑了。
就她看來,瑪爾斯這樣充滿着防禦、攻擊型的人格,沒道理會一次次對自己網開一面。
她可不認爲自己是悲情戲劇裏的女主角,所有男人都愛她、傾慕於她,對她處處優待。
她知道,瑪爾斯這麼做一定有更深層的原因。
一定有什麼原因,讓他一次次保住了自己,就算奮不顧身,就算犧牲自我。
她想知道這背後的原因。
她要知道這背後的原因。
“……”
瑪爾斯看着那雙清澈的眼眸,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她愚蠢,還是說她一根筋。
或者,這兩個詞是同一個意思。
瑪爾斯剛要開口說話,突然有人搶先了他一步——
“他的確知道一些事情,但其實那些事情,與你無關。”
兩人回頭看去,正看見公爵站在身後的石階上,倨傲地看着他們,風吹過她深棕色的頭髮,她的眼眸,帶着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