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藍抿脣，有些不忍地看着顧籬落。
其實她也不想說這麼殘忍的話，但與其讓她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還不如事先把難聽的話說在前頭，至少不會讓她沉浸在虛幻的想念中那麼長時間。
“籬落，當年那孩子……”邱藍握緊顧籬落的手，到底還是把那句話給說了出來，“是我們都親眼看見他沒氣了，也是醫生鑑定過的。”
顧籬落一僵，咬緊了脣沒說什麼。
邱藍雙眼微紅，不忍看到她如此。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當年顧籬落是如何度過那段時間的。
一個人帶着幼小的柒柒，忍受失去兒子的痛苦，忍受着丈夫的背叛，家人的放棄，還有外界那些髒水和辱罵，以及一無所有的未來。
如果不是顧籬落本身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臟，她早就在當年，就被那些一連串的打擊給摧毀了。
經過了五年，她好不容易從那個深坑地獄中爬了出來，好不容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那件往事卻總是如影隨形，如今竟然還有可能再次影響到她。
別說顧籬落，邱藍這個旁觀者都難以承受這樣的打擊。
“籬落……”見顧籬落一直不說話，邱藍忍不住再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不管蘇心月怎麼說，不管她有什麼打算，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都改變不了那個事實。就算有人帶走了那個孩子，那他也……”
“活不過來了是嗎？”
邱藍沒忍心說出最後幾個字，卻不料顧籬落顫着聲音補充道。
邱藍的眼淚掉了下來，哽咽道：“籬落，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你想哭就哭出來，我陪着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着你的。”
顧籬落勉強扯了下脣角，臉色依舊蒼白着，晶瑩在眼眶中打轉，但到底沒讓它凝成淚珠掉下來。
“阿藍，謝謝你，我知道你是怕我再受傷害。”顧籬落抽出紙巾，幫邱藍擦乾淨眼角的淚痕道，“哭什麼？我都沒哭。”
邱藍吸吸鼻子，用力忍住了哭意。
顧籬落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知道的啊，知道他不可能活着，只是蘇心月那話，讓我心裏還是有那麼一絲期待，期待有奇蹟會出現。如果這個世界可以再恩賜我一個奇蹟，哪怕要用我的餘生去換取，我也在所不惜。”
“我不許你這麼說。”邱藍攔住她的話正色道，“籬落，你忘了你還有柒柒，還有薄瑾修和薄琮琮啊。”
頓了頓，邱藍道：“雖然琮琮不是你的兒子，可我看得出來，你是真拿他當親生孩子對待的不是嗎？難道你捨得那兩個小傢伙傷心難過嗎？”
“琮琮……”
想到薄琮琮，顧籬落臉上的笑容更苦了兩分，她一時間脆弱的和那個強悍的顧籬落完全判若兩人，無力地靠在邱藍的肩膀上道，“阿藍，我時常有種罪惡感。我很喜歡琮琮，不是因爲瑾修的關係，而是我對那孩子有種天然的親近感。可是有時候，我又會因爲自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而覺得愧疚，對那個孩子的愧疚。”
顧籬落搖搖頭，她怎麼可能跟薄瑾修說這些事？
不管是薄瑾修還是南宮翡，她可以依賴，但有些心事，終究是不能說的。
邱藍嘆了口氣，想也知道顧籬落不會說這些。
“罷了，我們眼下先找到蘇心月，問清楚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邱藍安慰她道，“你別急，蘇心月既然五年來都沒說出這件事，那就證明她不會亂說的。”
顧籬落點點頭，頓了下又道：“這事你別告訴皇甫青。”
邱藍微愣，點頭道：“我自然不會說，只是……你也不打算告訴薄瑾修嗎？”
顧籬落搖頭，想到薄瑾修，眼神有些複雜：“他……將我保護得太好了，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在我查清楚之間，就先幫我查清楚一切，甚至……可能會爲了保護我，而讓我選擇性的知道一些消息。”
邱藍怔住，卻也沒反駁顧籬落這話。
就好像薄書遠和楚楚的事情，還有許許多多的小事，薄瑾修總會體貼地幫顧籬落處理好一切，不讓這些事情影響到她的生活和心情。
或許別的事情顧籬落無所謂，但事關那個孩子，她無論如何都想要自己調查。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蘇心月？”邱藍問道。
顧籬落看了眼樓上關閉的手術室房門道：“等將小司的事情解決之後吧。”
“對了，這個小司……”邱藍問道，“他是不是有什麼來歷？”
顧籬落有些驚訝她會這麼問：“你怎麼會這麼說？你看出什麼了？”
“我能看出什麼？”邱藍笑着搖頭道，“我只是比較瞭解青，所以總覺得他似乎對這個小司有些……警惕。”
提到這件事，顧籬落心裏多少有些煩躁，撓了撓頭髮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小司的出現有太多巧合了。”
頓了頓，她看向邱藍，提醒道：“在沒有查清楚他的身份之前，你不要多和他接觸。”
“放心吧，我就算想，也沒這機會啊。”邱藍攤攤手道。
兩人又聊了幾句，直到皇甫青從手術室出來，一邊下樓一邊摘手套。
“怎麼樣，小司的腿傷沒事吧？”顧籬落急忙起身問道。
“沒什麼大礙，恢復得很好，照這樣，再過幾天他就能差不多好全乎了。”皇甫青懶洋洋道。
顧籬落微怔，神色複雜不語。
一旁的邱藍聽到這話，驚訝道：“你說什麼呢？他腿還打着石膏呢，怎麼可能幾天就好了？”
“他是超人體質唄。”皇甫青打了個哈欠對顧籬落道，“我給他打了鎮定劑，這會兒睡着呢，你先忙你的去吧，等他醒來估計都下午了，到時候我再讓你來接他。”
顧籬落眉頭一皺，眯了眯眼想問什麼，但看着皇甫青的目光，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將話嚥了回去，點了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