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是幼稚的話，聲音也是稚嫩的聲音，可是話裏的通透，卻是多少成年人一輩子也悟不出來的。
比如她就永遠也悟不出來這樣的道理來。
“這話是誰告訴你的？”蘇心月問，她不覺得隨便一個同學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果有，那她以前怎麼沒聽說過這樣一個人？
薄天賜低着頭不說話，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看着兒子這樣子，蘇心月微眯了雙眼，想到某種可能，問道：“是顧柒柒說的？”
除了那機靈得過分的小丫頭，蘇心月不覺得還有誰會跟兒子說這樣的話。
這倒不是說薄琮琮不會想出這樣的道理，只是他那個冷漠的孩子，不可能會跟薄天賜說這麼多。
杜晨就更不用想了，蘇心月一眼就能看出那孩子是個單細胞的，更加不會注意這些細節。
想來想去，也只有顧柒柒，機靈又細膩，還會讓兒子不敢對她說出人名來。
“呵，你這朋友倒是交的不錯。”蘇心月輕笑一聲道。
薄天賜有些意外，擡頭看她：“媽媽，你……不生氣？你罵我嗎？”
蘇心月搖搖頭，擡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道：“以前是媽媽不對，顧柒柒……那孩子不錯，你跟她做朋友不會喫虧。”
薄天賜愣住，歪了歪頭道：“媽媽，你是說真的嗎？你今天好奇怪哦。”
蘇心月咧了下嘴，笑得有些勉強。
“你們今天還說什麼了？”蘇心月問道。
薄天賜一心想要淡化蘇心月對顧柒柒的敵意，所以聽到她這話，更如數家珍的將顧柒柒跟他說的都告訴了蘇心月。
“柒柒說，大人有大人的生活，我們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生活，我們幫不上你們的忙，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
頓了頓，薄天賜看一眼蘇心月，吸吸鼻子道：“柒柒告訴我，你跟爸爸也不想搞成這樣，還說雖然你們鬧得很僵，但是你們都是愛我的，所以我更應該照顧好自己，不能給你們添亂，不可以讓你們更加難過。”
一句“你跟爸爸都是愛我的”讓蘇心月紅了眼眶，她伸手將兒子抱在懷裏，哽咽道：“對不起，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薄天賜窩在蘇心月懷裏，感受着少有的溫暖，沒有說話。
蘇心月很少抱他，更別提這麼溫柔的跟他說話了。
這會兒，就算薄天賜再喫頓，也感覺出來今天的蘇心月很不一樣，好像有什麼話要跟他說，好像……他們就要分別似的。
“媽媽……”薄天賜也伸出小手，環住了蘇心月的胳膊。
蘇心月抱着他道：“天賜，顧柒柒跟你說的很對，你也要這樣去做知道嗎？”
薄天賜退出她的懷抱，怔怔看着她。
這一刻，他知道，他的爸爸媽媽確實要分開了。
只是他沒想到，真相遠比他要以爲的還要嚴重。
蘇心月開口了，儘量平靜，儘量弱化現實地告訴他：“媽媽要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了，還有爺爺奶奶過幾天也要離開，以後……你會老宅生活，曾爺爺跟躍爺爺都會好好照顧你的，你要懂事，要聽話知道嗎？”
“媽媽，我不懂，你要走了嗎？不回來了？”薄天賜抓着她的手語氣加急，“爲什麼爺爺奶奶也要離開？你們爲什麼都要走呢？爸爸呢？爸爸去哪兒了？”
蘇心月啞然，事情複雜到她不知道該如何跟孩子解釋，卻又必須說。
“你爸爸……他有事離開了，或許過段日子他會回來吧。”她只能這樣說。
她總不能告訴孩子，你爸爸做了蠢事，被你曾爺爺關起來教育去了。
哪怕薄書遠再不堪，她也必須維護他在孩子面前的形象。
薄天賜還想再問，蘇心月卻沒心情解釋了，只是一再強調道：“多餘的事情你不必知道，只要記着我跟你說的話，以後凡是都要懂事聽話，知道嗎？”
薄天賜咬緊嘴脣，悶着聲嗯了一聲，點點頭。
能聽出來他嗯的那一聲裏有哽咽，蘇心月嘆了口氣，捧起他的小臉，看見他眼中全是淚水。
“天賜，我……”
“媽媽，你能不能不走？”薄天賜抽泣道，“我保證以後都會做個聽話的孩子，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蘇心月答不出來。
“柒柒說爸爸媽媽分開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我不要難過，可是她沒告訴我原來你跟爸爸分開，我會失去你們所有人啊。”
說着說着，薄天賜哭出聲來，淚嘩嘩地掉：“媽媽，爲什麼你們都要走呢？是不是因爲我不乖，所以你們都不要我了？”
“不是這樣的，寶貝，不是……”
蘇心月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她有想過這一幕很艱難，可是真的面對兒子的眼淚和不解的時候，她才知道遠比自己想的還要難以忍受。
她想，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或許，她這次會對自己的兒子更好一點。
薄天賜當天的作業沒有做完，蘇心月離開後，他蒙着被子哭了一晚上。
……
而另一邊，回到家後，顧柒柒也主動跟顧籬落說了兩件事。
一件是她跟薄天賜做朋友的事情，一件是她見到了小司的事情。
顧籬落對前一件事沒什麼好說的，她向來覺得上一輩的事情不該糾纏下一代，所以女兒做什麼決定她都不會干涉。
至於第二件事……
顧籬落在聽完顧柒柒說的話以後，皺着眉頭好一會兒都沒開口。
“媽咪，你在想什麼呢？”顧柒柒疑惑地問道，“你是擔心我嗎？你放心，小司哥哥沒有傷害我。”
“不是……”顧籬落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從南宮彥給她發了那條信息讓她注意小司以後，她就一直擔心着對方的舉動，卻沒想到小司竟先找上了自己的女兒。
薄琮琮坐在顧籬落的另一邊，見她不安的樣子，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安慰道：“阿姨，你不要害怕，我會保護好妹妹的，也會保護好你的。”
顧籬落脣角微勾，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臉道：“我們家琮琮真的是個小暖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