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看看手帕,再看看照片,再看平安扣,最後看顧籬落……
視線忙得來回繞,南宮翡都能清晰看出來他眼神中的震驚和懷疑。
足足兩分鐘後,南宮無月才從這種無限循環中停止下來。
他指着顧籬落,緊張到結巴:“你,你說這些是……”
“是我母親的遺物。”顧籬落道。
“也就是說,姜黎是你……是你……”
“我的母親。”顧籬落很有耐心的回答。
倒是旁邊的南宮翡不耐煩道:“她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女人的親妹妹的親女兒,換句話說,如果你跟薑末以後成了親,那落落就是你的親外甥女,能聽懂了嗎?”
南宮無月瞪大了眼,良久無言。
顧籬落也知道他需要點時間來反應,就沒有打擾。
南宮翡搖搖頭對顧籬落道:“我早跟你說過他會嚇傻的吧。”
顧籬落失笑,別說南宮無月了,當初她和南宮翡知道真相的時候,不也嚇傻了麼?
“呼~”
好大一會兒,南宮無月才大喘氣,手掌抵着額頭低笑出聲。
“呵呵……哈哈哈哈……”
從低笑到大笑,到最後的笑聲中竟有一些譏諷和苦澀。
“老天爺可真是會玩兒啊,繞了大半圈,走過了半生,原來要尋的人早就已經相逢,只是大家彼此不相識而已。”南宮無月慨嘆道,“薑末半生流離在外,心心念念着家人和小妹,殊不知念着的人已經不在人世,而她的女兒卻以這樣奇妙的方式重新走近了這個圈子。”
“小落兒,過來。”南宮無月衝顧籬落招招手道。
顧籬落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南宮無月伸手扣住她的脈搏,嘆道:“當初幫你按脈,並沒有覺得有任何奇異之處,如今卻已然和常人不同。”
“大概是背後鳳凰圖的作用吧。”顧籬落道,“師父幫我紋了那圖以後,我偶爾情緒過激或者受傷動氣的時候,會覺得體內一股力道無處發泄,鳳凰圖會隱隱發疼,不過忍一忍就又過去了,像沒事一樣,之前我還以爲是那圖有什麼貓膩,現在看來……”
“那圖,對普通人沒有效果。”南宮無月搖頭道,“對你有用,是因爲歪打正着,你本身就是姜家人。”
南宮無月看看顧籬落,苦笑着揉了揉眉心道:“糟糕,我本來回來一趟是想幫你洗去刺青的,如今這麼一來,倒是不用洗了,只是好像很多事情得重新計劃了。”
“不然你以爲我幹嘛叫你上書房來?”南宮翡拉着顧籬落坐回椅子裏,看着南宮無月道,“你跟我說實話,‘王’的事情,你是怎麼想的?莊慕虞那邊,你又到底是什麼打算?”
南宮無月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說了。
“你們這幾日回了江城,所以有件事,可能你們還不知道。”南宮無月看了兩人一眼,沉聲道,“薄瑾修見過王了。”
“什麼?”南宮翡和顧籬落同時大驚。
不怪南宮翡消息閉塞,實在是這件事薄瑾修做得過於隱祕,他又忙着陪顧籬落回江城,還有處理顧家的事情,所以自然就沒注意到那麼多。
南宮無月擺手道:“彆着急,聽我細說。”
他將薄瑾修是如何到的玿棲城,如何提出了合作等等大概講了一遍,當然,中間很多事情都略過去了,包括薄瑾修突然離開兩天想要再見顧籬落最後一面等事。
只是他略過了,卻沒想到這件事顧籬落和南宮翡都已經知道。
是以兩人都有一瞬間的沉默。
南宮無月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異樣,只是繼續道:“本來他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去見‘王’的,可是回來以後,卻告訴我們不能動手。”
“爲何?那人有古怪?”南宮翡眉頭一蹙立刻問道,除了這個可能,他想不出薄瑾修那樣的人會因爲什麼原因而放棄原有的計劃。
南宮無月點點頭道:“他跟我們說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說……”
說到這裏,南宮無月頓了頓,下意識看了眼左右。
雖然明知道在這裏不會被任何人監聽,但這件事太過重大,讓他不得不謹慎再謹慎。
南宮翡看他這樣,眯了眯眼道:“你做什麼?這是南宮家,你覺得會有誰在附近偷聽?”
“嘖,我也知道不會,這不是總覺得心裏不安麼。”南宮無月嘆了一聲道,“薄瑾修說,‘王’對他一點殺意都沒有,反而讓他覺得很奇怪,有種似曾相識,卻又確實從未見過的感覺。”
南宮無月斜了他一眼道:“薄瑾修還說,有些事情他覺得必須得再查深一些,那個王不可能沒有目的,可他的目的是什麼,我們至今都不知道。”
“他不是爲了隱居幕後,好在這現世中一直做他的土皇帝嗎?”南宮翡問。
南宮無月搖頭道:“以前我也這麼覺得,也或許從前確實如此,但如今經薄瑾修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很多地方太過奇怪,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陰謀藏在背後似的。”
顧籬落一直聽着兩人的談話,低着頭沒吭聲。
南宮無月看見她這樣,問:“小落兒,你想到什麼了?”
顧籬落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薄瑾修的猜測和感覺是真的,那就說明這人是存在他或者你們周圍的人,從年齡和能力,還有行爲習慣上來排除的話,能同時達到這幾條要求的人並不多。”
南宮翡微怔,她似乎從聽見這件事開始,就已經在考慮這個可能性了,半分都沒想過薄瑾修的猜測會不會出錯。
她還是……那麼信任那個人嗎?
南宮無月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可有一點,四大家族中跟我同輩的,還比我有能耐的,幾乎全死完了。”
他攤了攤手道:“別說你們這麼想,聽薄瑾修說的時候,我都開始懷疑那個王是不是我喬莊打扮的了。”
“切,你要是有那份心,薑末早就出來了,還用得着浪費這麼多年?”南宮翡鄙視道。
“都死了……”顧籬落皺緊眉頭,事情彷彿又進入了死衚衕,所有的線索就此斷開,讓人無處下手。
南宮翡手指輕敲着椅子扶手道:“這件事也好辦,我讓人暗中查一下那些老東西還有誰有那閒工夫就行了。”
南宮無月點點頭道:“皇甫家那邊也在查,不過這件事一定要隱祕纔行,絕對不能泄露分毫。”
顧籬落看看兩人,欲言又止。
南宮翡擡手點點她緊皺的眉心,笑問:“在想什麼呢愁眉苦臉的?”
顧籬落拿下他的手,語氣擔憂:“阿翡,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我覺得這件事……或許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可怕,還要離奇甚至荒謬。”
南宮翡微頓,南宮無月亦是愣住。
“你想說什麼?”南宮翡問。
顧籬落微咬住脣,搖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或者只是我想多了,我只是……”
心裏剛纔閃過的那些紛亂念頭讓她很不舒服,以至於連自己手指尖在顫抖都沒有發現。
南宮翡雙眼微凜,握緊了她的手道:“落落,別怕,你想到什麼就說出來,如果我和師父覺得你是想多了,那不是更好可以免去你的猜測嗎?再說就算天真塌了,還有我撐着呢,不怕昂。”
他的大手溫和有力,顧籬落慢慢鎮定下來。
南宮無月拍拍顧籬落的肩膀道:“是不是累了?要不你休息,等過兩天歇好了我們再說這事也不遲。”
顧籬落抿緊脣道:“我不累,師父,阿翡,我就是覺得有幾點很奇怪。”
她先看向南宮無月:“師父,你確定薄瑾修說了,王對他一點殺意也沒有嗎?”
“是啊,他是這麼說的。”南宮無月肯定道。
“可是上次姜燦來的時候,明明一個姜羅就已經讓他和姜家很畏懼了,否則他也不會冒險來這裏一趟求跟阿翡合作。”顧籬落道。
南宮翡摸着下巴,點頭道:“有道理,可是也有可能是因爲姜家太過特殊,所以王對他們家才更要掌控在手,對其他家反而想走懷柔路線也說不定啊。”
“也有這個可能,但……爲什麼這麼多年,王都沒有出面讓莊慕虞放了薑末?”顧籬落問。
南宮無月猛地一怔,似乎沒有想到顧籬落會從這個角度想問題。
“也許是因爲莊慕虞勢力太大,王又不想爲了姜家出力太多?”南宮翡道。
顧籬落搖頭道:“這說不通,因爲按照你們的說法,姜家人是有血脈天賦的,這對王來說難道不是最大的寶藏嗎?他怎麼會允許莊慕虞有機會窺視其中奧祕?”
“這……”顧籬落這個問題,讓南宮翡和南宮無月同時答不出來了。
他們似乎一直被一些表面的線索擾亂了視線,比如這麼多年莊慕虞的張牙舞爪,讓他們覺得王或許是忌憚莊慕虞的力量,但……真這麼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