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說她沒想到他竟然還敢來見自己。
“你來做什麼？”顧籬落冷聲問。
“我……”
莊右司站在門口，怯怯的有些不敢進去。
他看一眼顧籬落，對方眼中只有冷漠，不是看陌生人，而是比那樣的漠不關心還要更多一些冷，只比仇恨少一分罷了。
莊右司僵了僵，他明知道的，只是親眼看見，還是不免心裏難過。
“我可以進來嗎？”他低聲問。
顧籬落冷哼一聲：“我說不可以，你會滾嗎？”
莊右司握着門把手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他就站在那裏，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沒有往裏走，卻也沒有離開。
像是什麼都還沒有做，就已經被拒絕了開始的權利，於是無措的愣着，不知道該怎麼辦。
顧籬落微眯眼打量着他，心裏百轉千回。
半晌，她眼珠微轉，沉聲道：“你進來吧，關門。”
這話像是救贖，被“定住”的莊右司終於有了反應，他極快的應了一聲，好像生怕顧籬落會反悔似的，關上門走近，走到顧籬落牀前三米處停住，眼中帶着一絲期待，緊張地叫了聲：“阿籬……”
顧籬落微頓，有些疑惑地看他：“你……是小司？”
自從小司變成了莊右司，顧籬落就沒有再這麼叫過他了。
莊右司點點頭，深吸口氣對着顧籬落鞠躬，誠懇道：“對不起，我知道我做了許多傷害你的事情，也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我……”
“擡起頭來。”顧籬落道。
莊右司乖乖擡起頭看她，他眼中是和另一個莊右司完全不同的純淨和緊張。
顧籬落嘆了口氣，拍拍牀邊道：“坐吧。”
“阿籬……”
莊右司眼裏有些酸意，他已經做好了被她罵被她打的準備，也做好了給她下跪道歉的準備，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輕易的讓他坐下。
不，他不配。
莊右司搖搖頭，仍站在那裏：“阿籬你別對我這麼好，我……我不值得。”
顧籬落哼笑一聲，不知道是嘲他還是諷自己：“我不是對你好，只是覺得這樣擡頭看着你太費勁兒了，坐着吧，我脖子累了。”
莊右司看着她，遲疑了兩秒才緩緩坐下。
顧籬落看着他：“你是怎麼換回來的？他同意？”
莊右司點頭道：“同意，不過大概一會兒又會被換回去了吧，下次出現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所以你想來見我？哪怕我拒絕也不想離開？”顧籬落問，她看見了剛纔他站在門口的尷尬和無措。
莊右司紅着眼睛道：“阿籬，我對不起你……”
“還有呢？”顧籬落看着他，“小司，我很想原諒你，可是你該知道的，我沒辦法只接受這種毫無意義的道歉。”
“我……”莊右司頓住，隨後低下了腦袋。
顧籬落也沒有爲難他，只是道：“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堅持，所以既然不同路，就不必道歉了，這樣大家都輕鬆一些。”
她不想這麼做，可身處絕境，她必須儘可能的替自己拉一些助力。
莊右司幾次背叛她傷害她，不管從道義上還是別的什麼上，不論怎麼算，她算計他一回都不算過分。
“我會救你的。”隔了好一會兒，莊右司才低聲道，“阿籬，我會救你出去的，你……給我一點時間，等過幾天哥哥離開的時候，我就送你出去。”
聽着他的話，顧籬落愣了下，她其實只想先試探下，說不定以後離開的時候，或者需要的時候，能讓莊右司睜隻眼閉隻眼就夠了。
畢竟她很清楚，莊右司不可能背叛莊慕虞。
只是她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想救她出去。
“你……”
顧籬落眼中閃過一抹複雜，同樣的面貌同樣的人，可卻又是實實在在不同的靈魂。
她嘆了口氣，始終無法對着面前這個單純善良的少年說出任何違心和利用的話來。
“算了，你別逞強。”顧籬落道。
莊右司看着她，眨眨眼突然勾了下脣角：“阿籬，你還是關心我的是不是？”
顧籬落擡手，揉了揉他柔順的頭髮，有些無奈地笑了聲道：“小司，你還是……還是讓那個莊右司出來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莊右司一怔，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笑了下，眼中帶着少有的溫柔道：“放心，我不會再做讓阿籬爲難的事情了。”
他知道自己經常出現的話，顧籬落會很難區分開兩個不同的自己，畢竟一個做了太多傷害她的事情，一個雖然沒有做，可到底也沒有控制住對方，更沒有幫過她什麼。
“我走啦，阿籬要好好保重，我……我不會來見你的，值得我想到辦法救你出去。”莊右司站起身道。
顧籬落點點頭，遲疑了片刻又道：“小司，我知道你纔是主人格，也知道你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我對你有信心，你要勇敢一些，不要讓副人格佔據了主導權，這是你的人生，你不該被藏在黑暗裏。”
莊右司深吸口氣衝她笑了下道：“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但我會努力的，阿籬不要擔心我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傷養好，我就救你出去。”
顧籬落怔怔地看着少年的笑臉，心裏一片複雜。
這少年是真的想要救她，而他體內的另一個他，也是真的想要抓她。
莊右司並沒有在顧籬落這裏久留，幾乎就只是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一路上沒有碰到其他人，一直到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後，大腦裏才響起另一個聲音來：“可以把身體還給我了吧。”
莊右司愣了下，問：“不是還，是我讓給你的。”
“呵。”
“我們做個交易吧。”
“哦？傻子也學會跟人做交易了？”壞的副人格冷笑道。
莊右司擡頭看着鏡中的自己，深吸口氣道：“我可以把身體讓給你，永遠不再出來，但是你要把阿籬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