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爭吵，不如沉默。
見顧之茂不說話，張嵐也停了下來。
說得太多，難免會引起顧之茂反感。
空氣一陣沉寂，話題談到這裏算是僵住了，一時間誰也沒有再開口。
“夫人，老爺回來了。”保姆過來問道，“要現在開飯嗎”
總算是有人來打破僵局了，張嵐鬆了口氣，轉移話題道：“對對對，趕緊去備飯吧。”
說着，拉住顧之茂道：“小茂，剛好你爸也回來了，見到你在家他肯定會很高興的。你也餓了吧走，咱們先喫飯去。”
顧之茂也沒說什麼，乖乖跟着張嵐站了起來。
他知道就算自己今天不回來，或者是剛纔跟張嵐大吵一架，或許也能解決今天的困局。
可就算他躲過了今天，如果這件事不好好解決的話，張嵐八成還會去學校找自己，就算不找自己，也肯定會用別的方式去找顧籬落的麻煩。
與其如此，倒不如他直接將話同顧淵行說清楚。
各自心裏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就算剛纔的聊天很是僵硬，此刻卻又是一副笑臉模樣，好像根本就沒有剛纔的尷尬似的。
他們起身時，顧淵行也從門外走來。
保姆上前給他擺好拖鞋，然後接過他的公文包和外套，恭敬道：“老爺，少爺回來了。”
“嗯。”顧淵行自然知道顧之茂回來了，不過面子上還是要裝一裝的。
張嵐走上前，挽着顧淵行微笑道：“餓了吧咱們先喫飯，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
一邊說，她一邊朝顧淵行微微搖了搖頭。
顧淵行眼神立刻暗沉下來。
他公司有事是真，但故意回來這麼晚，也是刻意給張嵐他們勸說顧之茂留出了時間。
卻沒想到這麼久了，竟然還是沒有說動顧之茂。
顧淵行張口欲言，卻被張嵐勸住。
“先喫飯，等會兒再說。”張嵐小聲道。
顧淵行抿緊了脣角，勉強壓制住了自己心裏的火氣。
先喫飯就先喫飯，反正顧之茂已經回了家，說不動他，他也別想從家裏出去。
顧之茂眼觀鼻鼻觀心，只當看不見他們倆的小動作。
一家人加個孫君翰，圍坐一桌。
做的當然都是顧之茂喜歡的菜式，顧之漫對於家裏的這種偏心已經很習慣了，只是看見這麼明顯的區別待遇，尤其是她自己也不得不討好顧之茂，讓她心裏更加不舒服。
“小茂，來嚐嚐這個酥肉。”張嵐熱情的幫顧之茂夾着菜，微笑道，“你多喫點，今天做的可都是你愛喫的。”
“嗯，謝謝媽。”顧之茂道了聲謝，也沒虧待自己的胃，該喫喫該喝喝。
見他好像沒什麼太冷淡的樣子，顧淵行心裏稍微放了點心。
看樣子顧之茂並沒有真的跟家裏徹底離心，那麼只要好好跟他說，就還有希望。
像顧籬落那種胳膊肘完全往外拐的女兒，他已經早對她死心了。
“最近在學校怎麼樣”顧淵行開口，挑了個比較安全的話題，就好像每一個關心孩子的父親會詢問的問題一樣。
顧之茂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滯，語氣平靜道：“還行。”
這個敷衍的回答肯定是無法讓顧淵行滿意的。
他眉頭一皺，聲音沉了兩許：“什麼叫還行，父母問話，有你這麼回答的嗎你這是該有的態度”
“淵行”張嵐小聲想勸，卻見顧之茂已經放下筷子站了起來道，“那麼父親想要我如何回答將每一科目的分數全都報給你嗎如果你想要的是一張成績單的話，最近沒有考試，我也不知道自己學到了什麼程度。課業的話我距離同班同學還有一些距離，前些日子落下了很多課，還沒有補完。如果父親想要知道具體每一科落下了幾章幾題的話，我也沒數過，等我回校數一數再報給您。”
“你”顧淵行氣得臉黑，卻又一時說不出什麼來。
他想要聽顧之茂說得具體一點，這小子就故意給他說的又是分數又是具體幾課幾章的，這不明顯是損人呢嗎
可顧淵行又不能否認，畢竟最開始也是他嫌棄人家回答得敷衍的。
張嵐見狀，笑着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喫飯呢說這些做什麼”天合 .ac139.
她拉過顧之茂道：“小茂來坐下，你爸沒別的意思，他只是關心你罷了。”
顧淵行冷哼一聲不語。
顧淵行這才勉強開口道：“算了，你說不清楚就不說吧，坐下先喫飯。”
顧之茂自嘲一笑，將手從張嵐手中抽出來道：“不用了，我不想吃了。”
說罷，顧之茂轉身就走。
“站住，你想去哪兒”顧淵行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顧之茂道，“這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顧之茂腳步頓住，沒有回頭，聲音冷靜得過分：“放心，我不會走的，如果就這麼走了，你們就會再去學校找我不是嗎只要顧氏的麻煩一天沒解決，你們就不可能放過我。”
“你這說得什麼渾話”顧淵行氣吼道。
雖說事是這麼個事，但被顧之茂這麼直白地將他們的目的說出來，還是讓他臉上掛不住。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吧。”張嵐有些生氣，這話雖然是對兩個人說的，但眼神卻是看着顧淵行。
她好不容易纔將顧之茂從學校接回來，好不容易纔哄好兒子，偏顧淵行這人到了這個時候還死要面子。
每次出去丟面子賣演技的人都是她，辛辛苦苦人給他帶回來了，還不知道收斂，非要把人氣走纔行嗎
真當先走還是從前，兒子對他們一點怨言都沒有嗎
還是忘了他自己在顧之茂生死一線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顧淵行沒想到張嵐竟然敢這麼跟自己說話，平日裏她可是最溫婉的了。
被張嵐這麼一訓，顧淵行倒是勉強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
張嵐瞪了他一眼，起身拉過顧之茂道：“小茂，你要實在不想喫就先上樓去，一會兒媽媽把飯給你端上去，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你上去看看合不合意，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告訴媽媽好嗎”
顧之茂點點頭沒多說什麼，轉身上了樓。
等他上樓關上了房門，這頭張嵐才忍不住轉向顧淵行，語氣也沒多好：“淵行，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什麼做什麼我是他老子，難道說他兩句也不行”顧淵行皺眉冷聲道。
顧淵行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在這個家的威信好像下降了許多。
不止顧之茂敢頂撞他，張嵐敢反駁他，連顧之漫也敢不聽他的話了。
難道就因爲林家這件事，就讓這些人以爲他顧淵行掌控不了這個家了嗎
顧淵行心裏有氣，張嵐卻更氣，她黑着臉，壓着脾氣給顧淵行講道理道：“淵行，小茂本來就因爲林家的事情對我們有芥蒂，你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他帶回來的嗎如果你覺得訓斥可以解決問題，那下一次你去學校找兒子，反正我是不會再去了。”
之前她不知道往南宮翡那裏跑了多少趟，吃了多少閉門羹，這些賬她都在心裏記着呢，沒想到顧淵行竟然一點都不在乎，兒子纔剛找回來就拿架子。
“你”顧淵行噎住，本想說什麼，張嵐卻一點沒聽他說話的意思，轉身進廚房重新盛了飯和幾樣小菜，端着上了樓。
見張嵐不理睬自己，顧淵行心裏又氣又悔。
張嵐剛纔的話雖然讓他生氣，但也讓他明白了過來。
他知道，相比自己和顧之漫，顧之茂如今唯一還對這個家有些感情的人也就是張嵐了，如果張嵐不再去找顧之茂，那以後可能就沒有人能勸動顧之茂回來了。
想到這裏，顧淵行心裏有幾分後悔自己剛纔的態度。
他轉頭看了眼還坐在那裏的顧之漫和孫君翰，這麼場爭吵，倒是一點沒影響到這兩個人。
看着顧之漫還低頭喫着飯，顧淵行心裏火氣就又升了起來，忍不住道：“喫，你還喫什麼沒看見現在什麼情況嗎”
顧之漫也放下了碗筷，擡頭看着顧淵行道：“爸，那你想讓我怎麼樣呢我勸也勸了說也說了，可顧之茂他不聽我的啊。”
顧淵行無話可說，他再蠢也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再得罪了顧之漫和孫君翰，那他在這個家就一個支持者也沒有了。
他忍了忍，僵硬着道：“剛纔你們都說什麼了，你重複一遍給我聽。”
顧之漫當然不想重複了，她放在桌下的腳踢了孫君翰一下。
孫君翰意會，微微一笑對顧淵行道：“伯父，我來說吧。”
顧淵行無所謂，誰說都行，只有知道了剛纔顧之茂的態度，他才能想出法子對付自己的親兒子。
樓上，顧之茂倒是一點沒有着急。
他太清楚，顧淵行早晚都會找自己談話，而談話的內容，以及兩人談話的走向，他也早就在心中演練過許多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