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出聲，顧籬落也不主動開口，就那麼靜靜地坐着。
過了許久，薄文疆再次睜眼，像是才緩過來精神頭似的，微微直起了背。
只是那眉眼間皺紋裏蘊藏着的疲憊，卻是一眼就能看到。
到底是年過古稀的人了，而且爲了一個偌大的薄家，薄文疆已經朝前透支了太多。
“第二個問題。”薄文疆出口，聲音沉沉，“你得到顧氏之後想做什麼？”
顧籬落眉頭輕挑，“這應該和您無關吧？”
不管她想不想得到顧氏，得到之後又想做什麼，都是她顧籬落和顧家之間的事情，她並不覺得薄文疆有權利過問這個問題。
雖然她說過知無不答，可不代表就會對薄文疆一點防備都沒有。
能讓她百分百信任的人只有兩個，一是薄瑾修，一時南宮翡。
薄文疆搖頭道：“我並不是想要刺探你什麼，我只是不想江城亂起來。”
顧籬落似沒想到他問這個問題的出發點竟是在這裏，自嘲一笑道：“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一個弱女子，就算有心，也攪不出那麼大的風浪。”
“不，我絕對不敢小看你。”薄文疆沉着雙眼道，“一個可以讓我家瑾修和南宮家那小子同時上心，付出再多也想追求到的女人，我如何敢小看呢？”
顧籬落對此，只是淡淡一笑道：“我還是那句話，這和您沒什麼關係，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想亂了江城，也和您關係不大。”
“那和瑾修總有關係了吧？”薄文疆道，“我想你也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難道你希望那些事情給他帶來麻煩，進而影響你們的幸福？”
聽着他這話，顧籬落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抱歉，我不明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給薄瑾修帶來麻煩？
她不過是想回顧家拿回屬於自己東西，順便把過去那些人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傷害以牙還牙地還回去罷了，怎麼就會給薄瑾修帶來麻煩了？
薄文疆冷聲道：“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多，你只需要記住，江城不亂，那瑾修就可以在這裏安穩的生活，如果江城亂，那麼瑾修將會有莫大的麻煩，到時候你們兩個能不能扛得住，還不一定呢。”
顧籬落抿脣，沉默了一瞬道：“您是指皇甫家嗎？”
她話音落，薄文疆本來疲憊的雙眼頓時驚了，“你知道？”
難道薄瑾修什麼都告訴她了？
看出薄文疆眼中的懷疑，顧籬落搖頭道：“瑾修沒說，我也沒問過，只是隱隱猜到一些罷了。”
猜出來的？
薄文疆更驚，看着顧籬落的目光愈加複雜。
他知道顧籬落進了煌圖，必然會認識皇甫圖。
可僅憑皇甫圖和皇甫青他們，就能猜出來皇甫家的存在，以及那家人同薄瑾修背後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是太讓薄文疆詫異了。
眼前這丫頭，有着一顆絕頂聰慧的頭腦，以及一雙通透的眼睛。
薄文疆問道：“既然你知道，不該是爲了瑾修，也爲了你自己的幸福，凡事三思再行嗎？”
如果真如此，那上一次南宮家的莊園宴會，薄瑾修也不會攜帶商煙出席，以堵住那些人的口了。
既然是早晚都要面對的隱患，那一開始，就不應該存有僥倖的心態，以爲對方會放過自己。
他們能做的，就是主動出擊。
不過顧籬落沒有將這些想法都說出口，這會兒她說什麼，在薄文疆聽來都跟說大話差不多，只有當她自己擁有了可以和薄瑾修並站而戰的力量，纔有資格說這些話。
只是她雖然沒說，可她眼中戰意隆隆，薄文疆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他看着面前毫無退意的顧籬落，心裏忍不住懷疑起自己來。
是他老了嗎？
所以萬事只想着退一步海闊天空，卻忘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誰都不服，不管對方多大的勢力，都敢剛回去。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薄文疆感慨道：“或許等你們再長大一些，就會明白，人外有人，而那些人外人，不是你一腔孤勇就能戰勝的。”
顧籬落看着面前心生感嘆的老人，誠懇道：“伯父，我明白您是爲了我們好，只是人生是我們自己的，我希望可以自己做主，我想瑾修也是這麼希望的，如果您有想法，不如直接找他聊，他若是願意隱藏自己的光芒，我也沒有什麼意見的。”
薄文疆苦笑，看着顧籬落搖了搖頭道：“你這丫頭真是……要是我找那臭小子有用，這會兒還輪得到跟你說這麼多？”
就是因爲他知道找薄瑾修沒有用，所以才希望從顧籬落這裏下手，想着或許能勸着他幾分。
誰知道找錯了人，顧籬落剛起來，比薄瑾修還要固執。
“最後一個問題，你和南宮家那小子是怎麼回事？”薄文疆問道。
顧籬落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一時沒答。
從第二個問題開始，薄文疆的問題就有些私人化了，這會兒竟然還八卦她的感情問題？
她的表情太明顯，讓薄文疆想要忽視都難。
饒是七十多的薄老爺子，也在顧籬落這明晃晃的眼神下尷尬紅了老臉，乾咳了兩聲道：“我不是八卦你們小一輩的感情問題，只是……只是擔心我兒子受到傷害。”
顧籬落微嘆，別的不說，薄文疆對薄瑾修這個兒子，還真是用心良苦。
“阿翡在我人生中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顧籬落直言道，“我愛的人是瑾修，但如果有一天阿翡需要我，哪怕是賠上這條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身邊。”
頓了頓，顧籬落看了薄文疆兩眼，有些彆扭地道：“剛纔是回答您的問題，另外我想說，伯父，我知道您很關心瑾修，但您未免也太小看他了，不管是我們兩個人的感情問題，還是未來可能會遇到的挫折，在瑾修眼裏都不重要，他很強大，強大到足以撐起一方天地。而我，也會一直站在他身邊，請您不必再爲這些瑣事而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