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冰冷的音在空曠的室內迴響,他眸色冰冷,深黑瞳仁裏透着旁人瞧不透的情緒。
髮絲有些狼狽地垂落下來,幾縷都落在額前。蘇霓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眉宇中透出的疲憊。
可事情走到如今的地步,她心裏也不好受。
蘇霓咬着了脣,耳畔只聽見男人沁涼的音。
“我就在你面前,一再問你要答案。爲何就不肯多看我一眼,爲何就不能多信任我一次?”
“我總不能拿孩子去冒險!”
陸長銘冷哼,喉間溢出深濃的音,“孩子比你聰明!”
“他知道怎麼保護自己,知道傅北安至少不會看着莫雅薇殺了他,知道他不會因爲自己再背上殺人的罪名!他有底氣,所以不害怕,也不會妥協,可你呢!”
蘇霓張張嘴,一時竟說不出話。
“我沒有他那樣的底氣,我只是不想讓孩子因爲我……”
而受到傷害。
可現在呢,儘管陸安知已經回到家裏,可她卻身陷囹圄。
低下頭,身邊還有那軟綿綿的小女孩,正一臉莫名地望着她。
陸長銘輕哼了聲,眉宇裏總有些冰涼的意味,那低沉沙啞的音從喉裏溢出時,彷彿滿帶着冬日氣息,透骨寒涼,“你倒是想的開,讓自己女兒眼睜睜看着你進監獄。”
“我沒讓你帶她過來……”
她本就是擔心這個,生怕被蘇淼淼瞧見自己現在的模樣,怕她誤會自己的媽媽是壞人。
更怕她小小的心靈受到傷害。
“媽媽,你不想看見淼淼嗎?”
小姑娘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見蘇霓不說話,她便捏緊手指,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吶,淼淼只是有些想念你了。”
上次她說去度假一去就是好幾天呢。
蘇淼淼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隨後低下頭,說不出的低落。
蘇霓心一下就軟了。
“媽媽也很想你。”
蘇霓抱着小姑娘軟軟的身子,聲音也跟着軟下。
到如今面臨被起訴,她說不慌是假的。
可當時哪會想那麼多,只知道莫雅薇的情況,是全然不顧安知是否是她孩子的。
傅北安一再警告她不許有任何通風報信的動作,他也許,是真不怕魚死網破的。
“在這裏,再有任何罪名,一律否認……”
蘇霓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可還有陸原……”
“四年前的事你還想攙和!”
陸長銘聲音越發嚴厲起來。
蘇霓瑟縮着退回去,便聽見他滲着冷意的音,“你還要倔到什麼時候?”
“媽媽,聽話呀。”
小姑娘也抱緊她,細軟的手掌落在她耳邊,輕拂起那凌亂的發。
蘇霓心緒紛亂,耳邊卻傳來男人低啞的音。
那樣沉重地朝她耳朵裏竄。
“怎麼就這麼不識好歹!”
低低啞啞的,聲音偏又有些重。
蘇霓低着頭應不上話,可一旁的小姑娘卻有些着急地跑過來,靠在她身側站着,小心拽着她。
“你別兇媽媽!”
她小手捏緊了蘇霓的手腕,指尖很快觸及到那冰冷的手銬。
下一刻,鼻子皺了皺,忽的哭出聲。
“你可不可以跟淼淼回家,可不可以不要呆在這裏……淼淼去和警察叔叔說,你明明沒有做壞事。”
“爸爸,你快想辦法好不好?”
她睜大了眼,有一下沒一下地啜泣着。
小姑娘如今也明白這是什麼地方,連大聲叫嚷也不敢。
陸長銘卻只輕撇了下那丫頭,什麼話也不說。
蘇霓心一下子軟了,鼻尖也跟着泛酸。
她到這時,才終於仰起頭,靜靜對上男人深黑的眸,紅脣緊抿。
“你還委屈了?”
蘇霓搖頭,牙齒咬了咬下脣,那泛起了的陣陣青白顏色,讓她心口裏一陣陣刀割般的疼。
持續許久的靜默。
直到陸長銘眼底的情緒漸漸緩和,先前的冰冷轉爲和緩。
“沒委屈。”
就是心裏不好受。
……
陸長銘輕嗤,忽的靠過去,厚實的掌落在她發間,輕柔撫過……
隨後讓人拿東西,“晚上冷,被子、衣服都在這。”
蘇霓沒作聲,瞧見那小箱子裏放着的東西,說不出的難受,許久之後才緩緩地開口,聲音低啞,“他們怎麼肯讓你送這些進來。”
“這裏的負責人,姓慕。”
蘇霓明瞭,“是慕二哥家裏的長輩。”
陸長銘的沉默已是答案,等了一會蘇霓才發現,他一直在四下裏打量,坐在椅子上時,背脊仍舊僵直。
修長的骨節在衣服一側來回摩挲着,蘇霓知道他是想找煙。
 
; 只是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收回了手。
“這件事到現在已經夠了,安知和淼淼以後出行都會有人貼身跟着。你不用擔心。”
“不管你心裏還藏着什麼事,蘇霓,我只希望你爲淼淼……爲我想想。”
他擰緊了眉,這些話彷彿是在腦海裏盤旋過許久才說出口的。
蘇霓心口又是一窒,鑽心的刺疼。
她下意識捏緊了掌心,嘴脣蠕動着想說什麼。
見她不說話,陸長銘便乾脆起身。
隨後又朝小丫頭使了個眼色,冷聲道,“過來。”
蘇淼淼最近是越發的聽話,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陸長銘甫一開口,她便立刻走過去。
只是仰着小臉,說不出的可憐兮兮。
“走了。”
似乎特意過來一趟就是爲了帶小姑娘來見面,話一說完就又離開。
蘇霓還沒來得及反應,陸長銘卻已經彎腰抱起了小姑娘。
“媽咪,走呀。”
她回頭去看蘇霓。
可後者卻只緩緩地起身,雙手還藏在面前,努力想用衣服遮住那副手銬。
她……走不了啊。
在蘇霓的視野裏,那軟軟的丫頭窩在他懷裏,因爲自己沒有跟上去而小臉整個癟在一塊。
她轉頭貼着陸長銘耳邊說話,“不和媽媽一起走嗎?”
“我們難道不是來接媽媽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