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擦拭的動作忽的停住,他輕笑着移開視線。
“也不知她回去還有什麼用,陸長銘若是無力控制陸氏,她們母女倆只會成爲衆矢之的。”
“就讓她去吧,真到那時候,再離開就是。”
老人家想的開,陸氏如今的情況,幾乎還能有盈利的產業都掌握在陸長銘手裏。前些日子被波及了的開發案和幾個子公司,漸漸的也控制住了情況。
只是這段時間裏陸長銘折騰的有些太狠了,整個陸氏的底蘊幾乎都被動用起來。加上老太太的死,更讓人開始懷疑陸氏內訌。
聲明敗裂,口碑日下,是如今陸氏最真實的寫照。
外婆走過去,輕拍了拍他肩膀,“先喫點東西吧。”
“好。”
單澤奇點頭。終於將那光潔如新的眼鏡放上了鼻樑,隨後臉頰上的笑容再度顯露出來。跟在外婆身後朝餐廳走去。
……
下午,雪越來越厚。
走出門便已是格外淒冷的天氣,道路兩邊的樹木早已落光了葉子,四下只透着蕭瑟。
路滑,也堵。
蘇霓帶着兩個孩子在車上,緊趕慢趕的,路上卻也費了一個多小時。
蘇淼淼其實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想開口問,可蘇霓那樣凝重的臉色,她卻什麼也不敢說。
只是偷偷去瞧着自家媽咪,有些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陸安知。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呀。”
“醫院吧。”
陸安知是認識路的,這個方向的盡頭,就是醫院。
“噢,可我們去醫院做什麼呀?”
“不知道。”
遲疑了許久,陸安知仍是給出這三個字。那秀氣的兩道眉毛緊緊蹙攏,乾淨的小臉上也漸漸出現不合年紀的凝重。
可始終沒有開口。
他也和蘇淼淼一樣朝蘇霓看過去,細細地打量起來。
小小的心,也跟着沉下。
好在,堵車只是一小會,蘇霓總算是趕在雪落大之前到了醫院。
她還保留了vip樓的卡,上去很方便。
剛下電梯,便瞧見了在一旁休息區的幾道人影。
桃枝是最先發現她的,手裏的咖啡杯被她隨手仍下,立刻起身,“蘇霓,你怎麼過來的?”
“他人呢?”
“你說誰?”
桃枝勉強笑笑,“怎麼把孩子也帶到醫院來了,不說是跟外婆一起喫飯麼。”
“我問你他在哪!”
“他不是……快死了嗎?”
蘇霓聲音嘶啞,忽然揚高了朝她喊,被喉嚨摩挲了許久的嗓音裏有些許澀涼意味,在淒冷的天氣中,顯得越發蒼涼。
誰都知道,蘇霓此時約莫已經失了理智,整個人眼眶通紅,便只緊緊盯着桃枝。
後者微愕,下意識朝慕言之看去……
“桃枝阿姨你就告訴我媽咪吧。是不是誰生病了,很嚴重麼。我媽咪她……她都快哭了。”蘇淼淼抓着蘇霓的褲腳,聲音細細膩膩的。
委屈、又焦急。
她睜大眼睛去看桃枝,可憐兮兮地求她。
桃枝想,臉上的笑容終於斂起,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說的晦澀情緒。
“他爲了從傅北安手裏搶錄音,被捅了一刀。你知道傅北安的德行,是真想要他命的。刀子約莫是一早準備好了,刺到他身體之後還狠狠轉了圈……”
“周弋說當時他就失血過多,後來還是單澤奇趕到做的急救。然後人被送往醫院……”
他便送了錄音去法庭,救下她。
可陸長銘,現在還不見人影。
“他現在……在哪?”
蘇霓咬着脣,聲音倏的沉下,眼神也跟着一點點變深,和外頭慘白的天色一樣。
聞言,桃枝緩緩朝她走過去,手指撫上她手臂,“吶,不管怎麼樣,你得保持冷靜,孩子還在看着呢。”
“嗯。”
她沉沉地應,也不多說話。目光只在整棟樓層裏來回掃過,似是想借此確定陸長銘在哪裏。
可偏偏,一無所獲。
“別看了,不在這。”
還是慕言之,主動開的口。
他點了支菸,當着孩子的面便吞雲吐霧起來,人高馬大地朝這邊走,一下子便將桃枝擋住,“我們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
“不在……”
蘇霓喃喃出聲,很努力地想讓自己再笑一笑。
她始終記得有人告訴過自己,越是悲傷,越要努力微笑。
可現在她明明很努力了啊,爲什麼鼻子還是酸,眼睛還是疼,眼淚還是往下掉……
爲什麼,就是笑不出來麼。
“媽媽,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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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蘇淼淼一直乖乖地沒作聲,直到腳尖那處“啪嗒”一下,落了幾滴淚。
她擡起頭,瞧見蘇霓通紅的眼眶,和滿臉的心如死灰。
連忙牽着她的手,“你別哭呀,是誰生病了?爸爸嗎,爸爸在哪裏呀……慕二叔,我爸爸在哪個病房裏啊。”
“你爸爸,不在這啊。”
慕言之啞聲應,滿臉的無奈。
“那爲什麼你們都在這裏,不是來看我爸爸的嗎。桃枝阿姨,你別欺負我媽咪呀,她哭了的……”
小人兒跺跺腳,跑去抓桃枝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地抖她,要讓她說實話。
在她的印象裏,自己媽咪是從來不會哭的。
她騎自行車去上班時出了車禍,從醫院回來手臂上打了石膏也沒哭。後來因爲家裏養的狗狗弄壞了隔壁鄰居的院子,被人大罵時也沒有哭。
再後來她被壞人陷害,被那麼多人指責,還是沒有哭。
在蘇淼淼小小的心裏,始終記着,自己的媽咪是世界上最最堅強的媽咪,從來不會哭的。
可她現在臉上佈滿絕望,像是小人畫裏畫的末日到來前的表情。
桃枝被她晃得難受,轉而抓緊了她。
耳邊正好傳來一道輕輕的音,有些虛無縹緲的意味在,“所以,是死了麼。”
“還……”
沒說完。
桃枝便覺得眼前一晃,那道單薄的身影,忽的倒下。
“蘇霓?!”
……